1983年9月，
我还没到六岁，
我妈把我送进了小学。

学校就是乡里的中心小学，
当时我妈在乡中心医院做五官科医生。
我们所在的地方是个镇，
估计是那片区域的中心，
因为医院，学校，供销社和储蓄所等重要单位都在镇上，
周边的人买菜或者卖菜都要到镇上来，
他们把买菜叫做“上镇”。
后来我明白，
我们的地方叫镇，
他们的地方叫dǎ，
dǎ浪宁一般喊我们镇浪宁，
感觉我们似乎高人一等。
后来有点明白，
高人一等是因为镇浪宁一般都是居民户口，
而dǎ浪宁一般都是农村户口，
居民户口有粮票吃商品粮，
农村户口只能靠天吃饭。
当年居民户口是被人羡慕的，
而且申请农转非相当困难。
大家肯定都想不到多年后的如今，
据说农村户口的宅基地很吃香，
但转了非的农村户口已经回不去了。
政策的调整总是这样毫不顾忌百姓的想法，
搞得一部分人无所适从，
总觉得一辈子都很吃亏。

我小时候待过的就是这样一个地方，
希士乡洪飞镇，
离外婆的东清河镇骑车大概半小时。

因为是个小地方，
所以镇上的人基本互相都认识，
就算他俩不认识，
那肯定也会共同认识另外某一个人，
尤其在单位工作的人，
估计认识镇上所有的人，
那时候的人情世故非常简单，
所以做什么事都是打个招呼的事情，
就像我一个五岁多的小孩要去上小学，
换了现在有点不可能，
而当时我一个做医生的妈，
直接在开学那天领着我去了学校，
跟老师打招呼，
“让她进你班上课吧？”
老师说，
“孩子也太小了吧！”
“试试吧，不行再说。”
“那好吧。”
我妈就是这样，
凡事总是多努力一下。
确实，
进不去一年级，
我可能又要回镇上的幼儿园了，
那个幼儿园就俩班，
不管年龄，
不分级别，
我已经在里面混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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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幼儿园老师姓袁，
当时还是个年轻的姑娘，
印象中她高高壮壮的，
总是笑眯眯的，
红扑扑的脸上有俩大酒窝。
袁老师特别喜欢我，对我极好。
幼儿园新进了一辆小三轮车，
我是第一个骑的，
幼儿园新进了跷跷板，
我也排第一个上。
这些都是听我妈说的，
也是在好几年以后，
我都大学了，
有一次回洪飞镇，
我妈和老同事聊天，
说起袁老师提到的。
我猜，
她想说袁老师人真不错，
也许同时也想表达她的女儿小时候很喜见人，
总之不管出于何种目的，
她常常也会胡编乱造。

我模糊的印象中，
老师喜欢我的表现，
是有一天她带我回家吃晚饭，
还说要让我睡在她家里。
我想，
那是老师喜欢我喜欢得放学都舍不得放我回家吧，
我自然是喜滋滋地跟她回去了，
感觉无上的光荣。
我只是没想到，
他们家有个痴呆的老外婆，
老婆婆干干瘪瘪，
头发枯白，
牙齿没剩几个，
还总咧嘴笑，
她老跟着我，
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老师说，不要怕，老外婆喜欢你，她想跟你玩。
可是我怕，
她对我笑嘻嘻我怕，
她还要跟我玩，
我都要吓死了。
所以，
一整晚，
老师走哪我跟哪，
恨不得长在她身上，
随时躲着老外婆，
惊恐无比。
那天的晚饭有没有吃我已经不记得了，
反正觉肯定是没睡成，
袁老师还是把我送回了家。

后来袁老师带了另外一个喜见人的小朋友回家吃饭了，
那个小朋友第二天跟我们讲述她在老师家度过的夜晚，
如何愉快地和老外婆游戏，
还比划着如何与老外婆聊天，
我都惊呆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同时非常懊悔上次的表现，
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
辜负了老师，
期待着能再有一次机会，
也许也能比划着和老外婆聊几句，，
可惜老师再也没有提起带我回家这件事了。

最后一次听我妈提起袁老师，
也是好几年前了，
说老姑娘一直没有嫁，
后来跟了一个传教的离开了家乡，
再无音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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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儿园在医院的对门，
小学在医院隔壁的隔壁，
医院的隔壁是中学。

印象中我妈基本没有送过我上学，
也没来接过我，
一个单位同龄的几个小孩结伴走路同行。
有一次放学回来的路上，
一个同行的小伙伴被卷到了自行车轮下，
回去咱谁都没跟父母打小报告。
现在想来是不是当时有了错觉，
卷到自行车轮下是不是不符合常理，
我们上学放学的路几乎没几步，
当时路上骑自行车的人也不多，
发生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有多大呢？
也许儿时的想象力比较丰富，
导致这些情景至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无法判断真伪。

这就像我一直以为医院和幼儿园隔的马路非常宽，
多年以后回去才发现，
原来不过就是乡间小路，
还没两车道那么宽，
为何当年感觉上学的路途如此遥远呢。
如果小时候的感觉那么强烈，
那我们上小学的路途就更远了，
毕竟还要经过一个中学的门，
那有路上有什么遭遇也都是正常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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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顺利地进入希士乡中心小学就读一年级，
学校正经有六个年级，
我猜每个年级有两个班，
反正我们一年级有两个班，
一个班几个人完全没有概念，
我记得我坐最后一排，
而我离后门还很远，
似乎教室一半都空着。

同单位有个姐姐应该是在读五年级或者六年级，
但我在学校里从来没见过她，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学校很大，
以至于都见不到熟悉的人，
长大了回去才发现学校就两排平房，
似乎还不够12个教室，
不明白当时是怎么安排的那么多年级。

出校门左拐有个巨大的操场，
操场边经常累着草垛或者柴火垛，
长大后回去发现也就是一个不大正规的篮球场，
其实它主要还是隔壁中学的场地，
中学上体育课用的场地，
有俩篮球架子还有一幅双杠，
那时候特别羡慕，
期待自己上了中学也有专门上体育课的场地。

我的班主任好像姓施，
一个看上去不太知书达理的中年妇女。
除了体育课，
施老师教其他所有的课。
具体有些什么课我不大记得了，
只记得她教我们数数。
她说，
拿起你的铅笔，
用笔尖点着仔仔细细地数。
印象中一次数学考试最后一题，
我拿着笔尖仔仔细细数卷子上的小球，
最后还是漏了一个，
没有得一百分，
懊恼了很久。

我在希士中心小学只呆了一个学期，
印象深刻的事情实在不多，
只记得学校的课桌椅特别多钉子，
我的衣服裤子常常被勾破。
那时候小朋友们都穿得很破，
补丁打补丁的穿着非常正常，
但我好歹是医院工作者的女儿，
不能和村里的孩子比，
都是破洞的衣服会让我妈丢脸，
但我妈也没办法整日给我置办新衣服，
又敌不过学校桌椅上的那些钉子，
所以我出门走亲戚穿没有破洞的衣服，，
破洞的衣服也尽可能补上小白兔，小鹿等各种贴花小动物，
它们有时候出双入对，
有时候行只单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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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