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学飞的盟盟
　　盟盟语录：妈妈血压低，一到黄昏若无中意的食物可吃，便困倦欲眠，不到两岁的盟盟看在眼里，终于关切地问：“为什么一到黄昏，妈咪就很悲伤？”
　　
　　2、盟盟的马儿
　　马儿原来有两匹，是盟盟出生前就已在着的，是两根姿态古奇的藤棍儿，把手自然生成似龙似马头状，因为外公天天爬山管狗的使用，通体乌黑光润，放着暗辉。……
　　如此容易不好意思、怕人注意、更怕人讪笑的盟盟，好天气时，每天仍然骑着马儿上山，秋天的时候，入山前的基本动作是：折两枝盛开的五节芒或狼尾草，一枝插在外公的裤腰上、一枝插在自己的裤腰上，摇摇摆摆更是两匹俊美的大马儿了。
　　山路上，遇到同校的同学喊她，她一脸严肃的谢绝同学的邀约：“现在不行，我要去访马吃草。”
　　
　　3、穴居者盟盟
　　盟盟语录：五岁时的盟盟，好心并认真地给我建议：“妈咪你要当鸟的话，要当凶猛的，好比秃鹰或海雕，比较安全。”
　　
　　4、黑手盟盟
　　日前一个冷天，牵她穿越好危险的十字街，恍若牵着的是我母亲的手，粗粗的、厚厚的、暖暖的，很熟悉，却快遗忘掉的——有好多年，我牵过握过的手无数，社交礼貌的、好朋友的、男朋友丈夫热情的手……独独没有父母亲的。
　　偷看一眼这双小手，其上布满着与猫咪嬉戏所遗的新旧爪痕，和无数堪称操劳风霜的粗粝，可以确定的是，这是一双与钢琴与网球拍十分遥远，毋宁说，是一双劳动者的手。
　　盟盟语录：四岁的盟盟忽然要求我以后不要再吃饭了，问她为什么，盟盟说：“我不要你再长大，会变老，我要妈咪永远这样照顾我。”
　　
　　6、台北最后两个文盲
　　不愿承认她天资不如常人，只想，确实在她的生活里，有太多太多比“字”有趣的东西了，再加上，她青梅竹马的玩伴阿朴，当盟盟还只认得“大、中、小、人”时，阿朴指着我的新书《下午茶》，扬扬念道“下牛菜”，我和阿朴妈妈愈发地相濡以沫地安慰彼此：盟盟阿朴，绝对不致会是台北最后的两个文盲吧！
　　盟盟语录：盟盟和阿朴看卡通，米老鼠正面临十分危急的处境，阿朴安慰盟盟：“没关系，等下他的迪斯奈同事唐老鸭会来救他！”
　　
　　8、学游的盟盟
　　前面写过学飞的盟盟，其实在此同时，她想学习水族们的心意始终更切，只不过都被不会游泳的妈妈巧妙地找寻了一个既廉价又安全的方式替代：放满一浴缸的水，夏天的时候，她常常可以在其中独自玩一下午，苦练各种鱼类的游法，直到皮肤泡得尸白才肯罢休。……
　　盟盟而且完全不肯接受善泳的叔叔的热心教导，认为捷式蝶式蛙式的泳姿十分古怪，并不类似任何一种她所知道的鱼族的游法，她坚持把两手掌置于肚脐处，小小快速的摆动，认为如此比较符合她眼中以腹鳍拨水的鱼儿们。
　　
　　9、盟盟的玩具
　　市场的小孩玩具几乎全是塑胶制品，而且都不便宜，固然是我们不购买的主因，但更重要的是，好像还有太多可玩的嘛。先别说家中养的众活物们，就算狭义的玩具，爸爸的黑白围棋子被拿去当各国名菜反复蒸煮烤煎了好几年，都不厌倦。炊具呢？妈妈阿姨们的保养品的美丽空瓶罐就都是现成的锅碗，又不制造垃圾。
　　盟盟语录：母女谈心，问盟盟、爸爸第一爱谁，盟盟非常坚持的回答是妈妈，问为什么，盟盟说：“因为妈妈先有的，我后来才有。”
　　
　　10、盟盟上幼稚园
　　她有时决定一整天当鸟，便择家中高出飞走，要不稳稳蹲在沙发扶手上栖息，双手撇在身后是羽翼，问她话，她执意地以某种鸟鸣声啁啾作答，认为我们理当懂得。更多时候，她和猫狗共坐一处，称兄道弟，交换着猫言狗语，看了令人心惊。
　　便赶快找了一个离家只有两站的幼稚园。
　　送她入园的头一天，我独自走在返家的路上忍不住掉泪，深深恐惧万一突有大灾祸来临如地震甚或战争，我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越过我们之间的距离、把她重新纳入我的翅膀下。
　　盟盟语录：幼稚园的暑假快结束，我问盟盟会不会想念学校，她说会呀，我问想些什么，盟盟思索半天回答：“灯泡。”
　　
　　11、盟盟的死知识
　　盟盟语录：盟盟某次说起一个幼稚园小班的同学比较会说话了，“可是说的还有点歪扭曲”。
　　
　　12、盟盟的主人
　　于是她很早便放弃做人类小孩，热中扮演各种鸟兽鱼虫，最常的时候，喜欢做一头可爱的小山羊。
　　如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径自认了大姨天文做主人，主人长主人短，有几次提出要求希望主人在她颈上拴条绳子，就更像了。……
　　主人且帮忙认真收集了小羊从幼儿到现在的画儿和手工美劳，每年一度整理展出，主人还制作了入场券并代为散发邀请。
　　展出时候，作者自己站在门口腼腆地收票，参观者外婆外公爸爸妈妈连主人，鱼贯出入。
　　若有一天，你不巧在我们客厅看到盟盟接电话，当这个一年极生老实的回答：“在，你等一下”，然后喊“主人电话！”时，大概是侯孝贤导演有事找他的编剧：“盟盟，你主人在家吗？”
　　
　　13、盟盟的下辈子
　　一个黄昏的下午，她眼泛泪光、非常悲伤的跑来，坐在我腿上，半天不说话。
　　我放下书，认真地看着她的脸，等待她。
　　盟盟说，不想要有下辈子了。
　　为什么？我问。
　　她说，万一下辈子是鳄鱼怎么办。万一，她哽咽着强调。
　　我忍住笑和眼泪，昧着心告诉她，只要她这辈子好好做人，上帝会随她意思下辈子爱当什么就当什么。
　　闻言她异常绝望的摇头说，根本没有上帝，那天上也是黑黑的什么都没有。
　　我恍惚想起幼时也曾经不能解的心事，便一字一字郑重告诉她，若她下辈子变成鳄鱼，我一定也变成母鳄鱼，若她变成桌子，我便一定变成一张妈妈桌子。
　　得到了我的盟誓，她擦干眼泪，放心离去。
　　
　　14、听三国的盟盟
　　盟盟语录：盟盟随外公看过不同剧团的三国群英会，认为孔明一角，是京剧团的张学津扮的最好，中京院的冯志孝太胖了，都不像。
　　
　　16、盟盟与雷义
　　盟盟语录：两岁多时的盟盟，每见我出门前对镜画眉，终于忍不住发问：“妈咪你为什么要画大头？”
　　
　　18、盟盟的小勾们
　　例如我们在走街的时候，每遇有中药店一定忍不住停脚观看，认为是个小小的动植物标本馆。
　　于是很快就发现居然有一捆捆的小海马干，那种偶尔在海水鱼水族店才看得到的小海马，成了药材仍不减其可爱，便买了一只，出乎意料才台币二十五元。
　　盟盟对之珍爱非常，取名小勾，为它布置了可爱的家，是一个有温暖卧铺的纸盒，成天携进携出，还好想带它一起去上幼稚园。……
　　对于我们的不断购买和打听海马干价钱，我有口难言的忍不住想向老板解释这个日益壮大的小勾家族，实乃是应女儿要求的，因为据说，海马干的药效是壮阳的。
　　盟盟语录：大陆探亲，一名年轻的武警充满好奇的与盟盟攀谈，问盟盟姓什么，五岁的盟盟回答：“姓XIE”，怕他不懂，好心的说明：“螃蟹的蟹。”
　　
　　19、盟盟的脸儿
　　不到三千公克的大头盟盟奋力出生后，凡探望过她的众长辈都很紧张的再三叮咛，务必令她趴睡，尚可挽救她的大头不致过丑过扁。
　　天不从人愿，半岁之后，那头既大又扁且不生毫发，抱她散步时，邻居们都恭喜我一举得男。……
　　有时我接她放学去迟了，一群小孩正蜂拥冲出校门，我生怕错过、非常紧张的找她，大大违背了母女连心四目可遥遥相接的定律，往往她已走到我跟前，我尚在四下张皇的找她，谁叫是那样一张……
　　那样一张西方媒体访问第三世界时，在镜头前挤来挤去、天真、脏兮兮、不沾文明的、寻常的脸儿啊……
　　
　　20、独生女盟盟
　　盟盟语录：四岁多的盟盟，模仿大人很认真地写了满满一页稿纸的“字”，要我代为念出，我说看不懂耶，盟盟安慰我：“没关系，这不是德文，是英文。”
　　
　　21、盟盟与表妹
　　盟盟语录：四岁多时的盟盟，爱讲一个自创的故事《悲伤的幽灵》，准确无比的谁都没听完过，因为半途一定会被催眠睡着。
　　
　　25、盟盟与蝌蚪
　　盟盟非常珍惜她的蝌蚪朋友们，一次，向好朋友阿朴介绍蝌蚪，说它们是青蛙的baby，向来思考异于常人的阿朴爸爸一旁问她：“那青蛙是蝌蚪的什么呢？”
　　两岁多的盟盟，想了一会儿，勉强的回答：“是朋友。”
　　盟盟语录：盟盟拯救蝌蚪，并将之放生在水丰处时，都不厌其烦以一捧到嘴边道别并叮嘱：“不要忘记变成两栖类哦。”
　　
　　27、盟盟的叔叔们
　　少年朋友中，我们算是很早结婚的。
　　于是乎，才在怀孕的阶段，已有甚多的单身汉男友向我们预定，将来要当娃娃的干爹。
　　待知晓娃娃是个女孩儿后，更有几名自认结婚希望颇为渺茫的叔叔们，改登记为我们未来的女婿候选人。
　　盟盟出生后的一百天，几名未来丈夫候选人的叔叔们，还分别抱着她照相留念，对于怀中那名不哭不笑严肃木讷的娃娃，叔叔们说不出半个感想来。……
　　学会走路之后的盟盟，登记第一号丈夫候选人的叔叔终于打了退堂鼓。
　　他来玩的那日，天气大寒，唯盟盟仍一如平日，屋里屋外皆赤着脚（以至一度遭他误以为我们行的是斯巴达式的教育），好大一个头上上寸发不生，只管抱一只有她半个人大的恐龙模型进进出出，不肯理人，更不知撒娇为何物。
　　“真是个原始人啊……”叔叔这样喟叹着。
　　我们皆谅解一一打退堂鼓的叔叔们，当然。
　　
　　30、盟盟的台北地图
　　例如她的兴隆超市是“养着一群黑山羊的小公园旁的超市”；她的泰顺街是“市场口的榕树下的杂货店前栓一只金刚鹦鹉”；她的新生南路二段是“卖海水鱼的水族馆和门前庭院有鱼池的茶艺馆”；不大来往的亲戚家是“一楼养了一只美丽的赤冠大公鸡”……
　　冬天。某个有太阳的午后，我邀请她去一家有好咖啡和手制饼干的小店，打算过个文明人的下午。
　　是不是门口花坛种了粗勒草和肾厥的那一家？盟盟这样问，
　　盟盟语录：往高雄友人家，一个不注意，六岁的盟盟和更小的容容擅自穿过热闹的五福四路，事后盟盟安慰大人：“我们是共生关系，过街时他带我，我保护他。”
　　
　　32、盟盟和日本
　　盟盟语录：盟盟第一次抓到蝌蚪时，万千感觉地告诉我：“好像是仙草。”
　　
　　35、盟盟与三三
　　姊妹三人我居中，盟盟称大姨天文为主人，自认是其治下的小羊一头；叫三姨天衣为三三姨，简称三三。……
　　每次离开三三家，盟盟都嘉年华会结束似的疲倦寥落，我则望着火车开动、离我愈益远去的月台上的三三的身影，眼眶一热，不解为何把自己亲爱的妹妹丢在这老远的地方，不明白在可见有限的数十寒暑时光中，为何不能终日聚首……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数年后值盟盟叛逆青春期，若非得离家出走时，至少有个三三家可投奔落脚，并堪让我安心。
　　
　　37、盟盟与阿朴
　　盟盟受阿朴影响，从小就爱画，不过两人画风迥异，阿朴的是工笔，满纸溢于言表的全是复杂的故事；盟盟是大写意，需要好多爸妈的废稿纸，空白的纸上往往只寥寥数笔，画了几年无非仍是她观察心得的飞鸟虫鱼。
　　工笔的那位头脑机灵缜密；写意的这人大剌剌至今老是只能举三反一。差异如此大的两小孩，事后很久才通知我们，他们已在幼稚园抽空结了婚，盟盟用色纸摺了一对戒指，阿朴实际多了，努力画了很多钞票，观礼者是同班的小朋友们。
　　作为家长的我们，只能简单猜测，不知他们每次约会的最后一个项目“共浴玩恐龙”何时才会中止？
　　我个人呢？
　　偶尔萌生的一点点无聊陌生的（丈母娘？）感觉，会使我忍不住偷塞阿朴一些营养食物，希望胃口明显差盟盟甚多的阿朴，能够长得更健康强壮一些。
　　
　　38、盟盟的日记
　　盟盟语录：某日家中突然闯来一名哭哭啼啼的女客，很没神经的占坐盟盟的小板凳整晚不察，客人走后，盟盟不悦的表示：“她怎么这样鸠占鹊巢呢？”
　　
　　40、木匠盟盟
　　盟盟语录：爸爸出远门回来，外公问盟盟有没跟爸爸撒娇，盟盟答有，外公问那怎么叫撒娇，盟盟回答：“就是两个大头碰在一起磨一磨，像要长角了。”
　　
　　41、说谎的盟盟
　　小时候，一向给我们充分自由和尊重的父母，独独立下两道家规：不准说谎、不准说脏话，违犯者情节重的得打手心或屁股。
　　当然被打过好多次。犯的大多是说谎。……但没有一次不当场被拆穿。……
　　入小学后的盟盟，开始说谎了。……
　　几日后复见她穿没多久的衣裳有个破洞，心疼地问她，她答以蟑螂或猫咪或想起来可能有一天看外婆炸鸡腿时被油溅的……
　　不打算与她纠缠下去（明明那破洞是刀械割痕），暂停一会儿后便直接问她，为什么要剪它呢？盟盟回答：“因为上面沾了一颗干饭粒很难拔掉。”
　　哪里需要什么奸细眼线？！
　　当然我没有施以小时候曾遭过的处罚，因为电话铃响，我预感是来催稿的，便拜托她接，并叮嘱她：“找我的就都说我不在。”
　　
　　44、盟盟的画儿
　　盟盟语录：三岁多的盟盟，画一张有着好大尾巴的双峰骆驼，旁边文字要求爸爸代为写着：这只骆驼的尾巴没这么大吧！
　　
　　45、盟盟的刚刚家
　　盟盟语录：盟盟告诉我们她画了一幅“相反的画”，我们好奇这其中可有若任哲理玄机，画名《麦麦追小米》，是家中两只猫的名字，原来现实中皆是老猫小米追赶新猫麦麦。
　　
　　46、盟盟的动物园
　　盟盟还在母鸡们以废轮胎做的秘密巢穴中发现正被孵育着的卵，便关心的必要晨昏定省，真是大异于我们的童年时代：大约我像盟盟这么大小时，一次躲猫猫于野地草丛中，便遇到那么一个孤零零的蛋，于是当场游戏也不玩了的兴奋捧回家、给妈妈晚餐桌上加菜，因为隐约知道好想家中生计有些困窘。
　　盟盟语录：盟盟已听过好多次嫦娥奔月，又要求听，见我不耐，便解释她只是想确定一下嫦娥住处（广寒宫），因为听来好像她爱吃的辣猪肉名（广达香）。
　　
　　47、盟盟与种花爷爷
　　盟盟语录：盟盟幼稚园回来说，那日与雅婷吵架，于是一整日，“两人就像秃鹰似的，背对背，谁也不理谁。”

我一直都很羡慕写得一手好文字的人

ps: Sep总能发现些有趣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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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