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碎片------瑞士行记

序

去瑞士前，我问一个去过的朋友：“都说瑞士的湖和雪山漂亮，他们有属都湖和九寨沟的水那样美，有稻城和德钦的雪山草甸那样让人震惊和臣服么？”（她看到过我拍的属都湖和稻城、德钦的照片）。她想了下，说：“不一样的美，中国的风光是原始淳朴的，而瑞士的山水啊，干净，一尘不染，看了你就知道他们的富有……”。听着这奇怪的评论，我有些疑惑，因为属都湖和香格里拉是人迹罕至的，而九寨沟是保护完好的，这些地方同样是没有现代化污染和人工痕迹的，也很干净，宁静。或许她没有去过，看照片的感觉很不同。

带着憧憬和疑惑，六月，我踏上了去瑞士的飞机……

（一） 巴塞尔的中国艺人

巴塞尔的莱茵河畔有条商业街，零零总总很多商品在打折，河边风景秀丽，游人络绎。

路的一边，有个蓬头垢面的男人在弹着吉他唱着歌。仔细一听，竟是中国歌，细细端详，才发现歌者是个中国人。他唱得很自若，无论眼前放的帽子里有没有硬币。他身边一堆乐器、衣物等杂物，那也许是他的全部，我感觉，似乎他的生活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众人面前，这让我有些淡淡地哀伤，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对他浪迹天涯选择的共鸣，或者是对他看似无着的生活的无谓的担忧，而这种担忧里，埋藏着一种可笑的优越感。我想和他聊一会儿，至少因为我觉得他和我一样，那个时候，在那里，是孤独的，而我们因为有着同一个根，所以应当象亲人一样亲切。

这时，我的同事也看到了他，先是一愣，然后说：“他这里熟，一定知道那家中国餐馆在哪里，可以去问一下”，还没等我诧异完，她就跑了过去，向他问路。他很和善地告诉她，过了河，往右面转弯，马路对面就是那家中国餐馆。她谢了走回来。我突然觉得难过，她还可以多说些什么的吧，不仅仅只是问路。我对他尴尬地笑了笑，想过去，但他温暖而奇怪地笑容把我挡在了门外，那笑里面有点看破尘世的冷漠，有点嘲弄，有自尊，还有我想要的亲切，让我看了难过。这时候，沉浸在购物狂喜中的老板来催我们快去找饭店……

我一直记得莱茵河畔那双平和而宁静的目光，从那里面，我没有看出什么强烈的情感，欢喜、哀伤、悲痛、冷漠、尖刻亦或是怜悯。那双目光下面，轻轻飘出的是美丽的中国歌，一种我在外面时最想听到的音乐……

（二） 奥黛丽的洛桑

想去洛桑是因为奥黛丽赫本的家---和平之邸就在那里。据说那里有个她的博物馆，想来里面肯定有很多她的资料和关于她的书，还想去看看那些她晚年在家里的花园里种的花。有个人因为仰慕她，每次她到那个城市，就要送一房间的玫瑰给她。奥黛丽曾主持过一个叫《世界花园》的节目，把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园和花介绍给人们。想到很快就可以和她的生活那样接近，我很兴奋，觉得自己似乎也变得漂亮了。没想到，在而立以后，开始对什么人突然迷恋起来，这是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所不曾有的。

然而，我终究还是没有看到她种的花，没有看到她的花园，没有看到她和那些非洲孩子在一起的照片，也没有看到关于她的书，因为博物馆在一年前被她儿子关闭了……

洛桑的青年旅社是我此行住的最满意的地方，不仅因为她在几个城市的青年旅社中是最漂亮，最干净的，而且因为她就在奥黛丽喜欢的这个宁静的城市的一角，并且，在她美丽的花园里，我和几年未得长谈的好友聊了一宿。

去瑞士前我在网上查询并预定了当地的青年旅社。最普通的宿舍，每个床位的价格一般都在28到30瑞士法郎之间（约相当于当时170-180元人民币），还不包括干净的床单、被套和枕头套。需要这些床上用品的，一般每晚需另加3到5瑞郎。他们认为，洗床单等需要用大量的水，而且容易污染环境，因此鼓励背包客自己解决这些问题。我这次去自己带了抓绒的睡袋内胆，干净又环保，当然也可以省下几个喝牛奶的银子。

（三）牛铃牛铃

说到奶制品，瑞士可算是个畜牧国，其主要产业除了银行业外，就是钟表、旅游、奶酪和巧克力了。

在从瑞士南部日内瓦去往北部巴塞尔的途中，火车一路经过的是整片整片的牧场，风景有些单调，几小时里只见碧绿的草场，原木盖起来的伞形小屋，和穿插其中的墨绿的大树，这些大树象是中国水墨画中的点睛之笔，简单的一两棵，却给了整片山谷一些生机。穿梭在这些牧场中，想到在中国西部游走时，几小时甚至整晚也只能见黑色的戈壁、黄色的高原或者连绵的雪山。不同的是，瑞士的田园风光让人觉得温暖些，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而中国西部则让人觉得威严，严酷的生存条件让人对自然产生无边的敬畏。

瑞士的牛铃是她旅游业中著名的礼物，如同其名闻遐迩的军刀、奶牛器皿和巧克力，在瑞士旅游的人经常会买一对牛铃回家，挂在墙上做装饰。起初我觉得奇怪，中国的奶牛好象没怎么戴牛铃吧，为什么它们要戴呢？在火车上时，当地人告诉我，你看那青翠的山谷间，时断时续有一片片的林子，奶牛吃着吃着草就容易走到林子里去，若没有这铃铛，主人就很难找到他的牛儿。

往窗外望去，牛儿们正悠悠地吃着草，火车经过时，有些会慢慢抬头看一眼，铃铛就会随之清脆地响起来，声音悦耳动听，恍惚中，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

瑞士奶牛的肤色是白底子上掺杂着一块块浅咖啡色，非常好看，象一杯没有搅拌过的香浓美味的奶咖，或者一块制作精美的巧克力西点。

（四）英特拉肯的生日蜡烛

这几年来，身边的人来了又去了，朋友走了又来了，上海的风景不断变化，周遭的人和事也在不断变着……整个生活匆忙着。依稀记得，大学毕业以前的生活不是这样的。生活有变化，但还是安静的，慢悠悠的。最重要的，有一样东西，近些年来已经很难再看到了。

中学和大学里，人很简单，实际上大家都比较简单，于是容易真心相对，人也容易满足，因此，学校里的时候，我经常感动。被别人感动，也去感动别人。这些年来，仔细体会一下，这样的感觉似乎已经很遥远了。对很多事习惯冷漠，对别人也习惯淡然处之，告诉自己，古人有云，君子之交淡如水。已经不记得感动，甚至感动得流泪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家里从来不习惯给我过生日，我对这样东西也就一直比较低调，这样说好象有点傲气，不过这是事实。不为什么特别原因的话，我并不希望和很多与我的出生毫不相干的人来庆祝我的生日，觉得那其实有点莫名其妙。

到英特拉肯这天是我的生日，两个在德国读书和工作的中学同学正陪着我一起逛瑞士。其中一个，我一直觉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他肯定记得我生日，但不能肯定能不能收到礼物，因为我们已经分别四年，而且我很久没有送礼物给他了。一整天过去，我们只是去钻钻山洞，看看山洞里的瀑布，聊聊山洞上看到的空中跳伞，他们什么都没提，于是我也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

回到青年旅社大家都已疲惫不堪，我只想快快洗洗睡。而他们却不知在忙什么，让我不好意思睡觉。最后我被请出了屋子，说他们要整理些东西，把我弄得一头雾水。等再次推门进去时，屋里一片漆黑，桌上，闪烁着一支短短的蜡烛。我正奇怪咋外面走道里灯那么明亮，屋子里却突然没了电，他们两个却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我这才想起，自己过生日了。

刹那间，有点奇怪的感觉，习惯了在豪华的饭店看朋友们点他们的生日蜡烛，如今，却在英特拉肯这间狭小简陋的旅社里看到一支为自己点起的短短小小的蜡烛……蜡烛本身微不足道，只是，他们那样小心地安排着这一切，用这简单而古老的仪式，一种单纯而天真的期盼，给予我最真诚而不做作的祝福，让我鼻子有些发酸。这是在我们中学毕业十二年后发生的事情。

桌上放着生日礼物，是一套卡拉杨指挥的贝多芬交响曲合集的唱片，非常沉，据说是在德国的古董店买的，必须用留声机听的那种。为了在生日这天送给我，他们悄悄背了两三天。这样的礼物就是我这位朋友的风格，有时我觉得我们有伯牙子期的福气，而且，他让我又想起了那种久违的，感动的感觉。

他说，下次回来他会带一台古董留声机给我，据说只要十一欧元，我却知道它会很沉很沉……

（五）瑞士的语言及文化

说到现在，应当简单介绍一下瑞士的语言。瑞士文化最独特的一面恐怕就是它的四种官方语言了，它们分别是德语（63.7%）、法语（19.2%）、意大利语（7.6%）、拉丁罗曼语（Romansch）（0.6%）[其他（8.9%）]。不知道这是否是世界上官方语言最多的国家了。

瑞士比邻德国、法国、意大利，奥地利和列支敦士登，按大小顺序，瑞士相应地分为中北部的德语区、西部的法语区、南部的意大利语区和东部的拉丁罗曼语区，其中绝大部分瑞士人使用前三种语言，在旅游城市，不少瑞士人也会说英语，但他们说得很费劲，我听得也很累。记得在哪里看到过，拉丁罗曼语可算是瑞士的土著语言，而德语、法语和意大利语是由于其邻国的影响而被广泛使用。

瑞士实际上是个多元文化的国家，没有自己统一的文化背景，主要是从现在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的部分土地上独立出来的一个国家。瑞士有46%的居民信奉天主教，40%的居民信奉基督教新教，5%信奉其他宗教。

这次我去的几个城市，日内瓦和洛桑属法语区，我虽学过几个月法语，也只能靠本小词典简单蹦几个单词向人问路或买东西，感觉法语区英文普及率很低，也许和法国人一样，说法语的瑞士人对法语也有着根深蒂固的骄傲。英特拉肯、卢塞恩（琉森）、伯尔尼和巴塞尔在德语区内，幸亏有两个德语说得很溜的同学陪着，没费很大劲在交流上。不象在汉城，我一和当地人讲英文，他们立马和我开日语，那个郁闷……

好在瑞士人都很友好，交流有困难的时候，我也不觉得很紧张，因为他们总和善地微笑，让人心情舒畅。

记得中学里看卡内基的书，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段关于微笑的描述。自看书后有大半个星期的时间，坚持自己要对人微笑，但后来发现，满大街就我一人傻乎乎地在笑，有点神经兮兮的，于是就没有再坚持下去。现在在马路上或车上，情形似乎稍微好些，至少看到国际友人时，彼此还是比较能响应一下。我也尽量提醒自己，要以同样的态度对自己的同胞，因为一个微笑会让自己和别人至少心情舒畅几秒钟。这年头大家都忙得不易，身心疲惫，能让自己，也让别人轻松一点，往小了说是乐趣，往大了说也算是为社会主义精神文明做贡献。

从语言扯到微笑，其实这都是一个区域文明的标志。据说，世界上对“文明”（Civilization）这个词的含义有200多种解释，而通常意义上的文明的进步，很容易被人用科技发展的程度来衡量甚至替代，个人认为这实在是个误区。工业革命后，人类科学技术是呈几何级数发展的，而人性的进化却是非常缓慢的。无论“文明”这个词的含义如何，它至少该包括人的幸福感的增加。而就这点来说，文明与科技象在进行一场龟兔赛跑，文明的发展似乎已被科技的进步远远甩在了身后。

兴许这微笑和多元文化的共存在提醒着人们，就目前的状况来说，社会的人文关怀可能比科技发展更加紧迫和重要。

（六）浪漫琉森

到琉森（又译“卢塞恩”）的时候已是夜晚，天很好，明月当空，让我想到家里阳台上看到的月亮。天空是深得容易让人动情的深蓝，月亮皎洁清亮，温润如玉。著名的卡佩尔廊桥(Chapel Bridge)在温柔的月光下，优雅地架设在琉森河上。

卡佩尔桥是琉森的象征。据说在20世纪初的时候，有群激进的年轻人曾放火烧毁该桥，现在看到的是经过修复的卡佩尔桥。这群年轻人烧毁该桥的原因是他们认为琉森不需要凭借一座廊桥来让自己闻名于世，琉森的美与浪漫与它的廊桥无关。而这个事件使得琉森更加闻名于世。

琉森河上有不止一座廊桥，其中有比卡佩尔桥更历史悠久的。这些桥象一条条美丽的缎带装饰着碧绿的琉森河。琉森河在卡佩尔桥这段突然湍急起来，德国的同学说，他们没有在欧洲见过水流如此急促的河流。月光下，湍急的河流从脚下淌过，发出很响的哗哗声，让人疑惑自己究竟是在海边还是在一个美丽的小城……

突然想到《廊桥遗梦》，让人感动的肯定不是出墙红杏，而是一种只存在于梦幻之中的，期待不到的永恒。为什么廊桥会有这样的情愫？如同月色会那样温柔。

琉森是我见过最浪漫的瑞士城市，这也是我最喜欢她的一个原因，不仅因为这河这桥，更因为我们到的那晚是琉森一年一度的老城节。

不少瑞士城市都会有这样的节日，包括苏黎士、洛桑，还有些我不知道的小镇。这些城市都有老城和新城，老城保护完好，很多是依山而建，哥特式教堂肃穆而幽静，欧式中古建筑更让人晃若隔世，新城的风貌与老城往往也颇为一致。中国尤其是大城市的规划若也能对城市的整体风格有所考虑，就更好了。有个台湾朋友说，有些城市是没有个性的，比如台北，而有些城市是很有个性的，比如北京，那时我在想，上海也几乎要没有个性了，或者，她的后殖民文化气息成了她的个性，但她的建筑和规划却几乎要让这仅有的个性都要消散了。

月色下，无数年轻人聚集在琉森河畔，老城节实际上成了他们的节日，鼓乐、欢歌、啤酒、德国肉肠（琉森属德语区），人挤人，人挨人，要穿过拥挤的人群，必须得凑着对方的耳朵大声借道。每张笑脸都洋溢着青春和无忧，再悲伤的人在这里都会绽放笑容，幸福和欢笑在人群中迅速传染着，无限蔓延着，一会儿，整个琉森河成了欢乐的河流。
廊桥上，琉森河畔，很多年轻人相拥相吻，幸福得让人嫉妒，我想恐怕琉森是唯一一个说着德语却如巴黎般浪漫而快乐的城市了。

我的德国同学是带着无限哀伤来到瑞士的。那个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啤酒，和瑞士的年轻人一起欢笑，一起喊叫，但愿在瑞士的日子里，至少在那个晚上，他有过片刻真正的笑容，能够暂时忘记那些过往的情事。

要在过去，我想我会说：“如果说‘好人有好报’这句话是对的，那我想它可能只预言了一种结果，在末日审判的时候。而走向终点的路，却是这样艰难。”但现在，我想我会和他说，不要太为难自己，我不想也不希望你做个痛苦的所谓“好人”，不如我们做一个简单而幸福的平常人，不要那么好，也不要那么坏，让别人来操心一些我们在为别人操心的事，让别人来照顾我们而不是总是我们去照顾别人，惹一个烂摊子让别人去收拾吧，我们前三十年已经做了有些人恐怕一辈子都未必做得了的好事，我们不欠这个世界什么东西。
呵呵，这样说好象也挺极端的，但是，现在回想起美丽而浪漫的琉森，我开始喜欢自己这个想法了……

湍急的琉森河，卡佩尔桥上的月亮，受伤的狮子纪念碑，无拘束的欢乐，象是天堂，在人间……

（七）美丽到完美--夕阳下的伯尔尼（1）
去伯尔尼（Bern）还是去苏黎士（Zurich）？我在日内瓦（Geneva）犹豫了一个晚上，因为从时间表来说，只能两选其一了。

我在日内瓦住的酒店（Les Nations）里有个美丽的东北姑娘，是在瑞士读酒店管理的，业余时间在酒店打工。她非常热情地向我介绍瑞士。讲到伯尔尼和苏黎士，她说，伯尔尼实在没什么意思，是瑞士首都，一个中世纪古城，名气很大，但没什么好玩的。苏黎士就棒多啦，是个很活泼的地方，适合年轻人去，还有很著名班霍夫大街（Bahnhofstrasse）可以购物，那里的很多礼物几乎是瑞士最便宜的，当然，还有瑞士国家博物馆……

然而，第二天，我还是买了去伯尔尼的联程火车票。因为我想去看一看那被列为世界文化名城的中世纪欧洲古城。

伯尔尼（又名“熊城”）始建于12世纪，到18世纪时方建成现在的规模。其中15世纪建成的大教堂（Muenster），16世纪的钟楼（Bern Clock Tower）以及绵延6公里的中世纪拱廊和街心喷泉及彩色雕塑所营造的完好的中世纪古城风貌，使得这个城市被列入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世界文化名城名录。

这一路上，我总是争取在每天的夕阳下山之前赶到一个城市，因为夕阳是有魔力的，它使得一些在白天黯淡无光的东西在傍晚时分突然变得丰富多彩、美丽动人起来，它会揭开一些不为人所知的故事，陪伴人们一起等候一个迷幻的或许浪漫的夜晚。我把傍晚留给了伯尔尼，一天里最美丽的五个小时。

瑞士纬度高，夜来得很晚，加上一个小时的夏时制，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太阳还是那样咄咄逼人。七月初的瑞士温度和上海相仿，但由于是内陆，气候干燥，有点象北京，但据北京的同事说，又比北京湿润些。

在火车进入伯尔尼车站前，一条美丽异常的河流在眼前一闪而过，只一眼，她端庄的容颜已足以使我终生难忘。这宛若浓绿绸带的女子，有着美丽的曲线，皮肤如琼汁般光滑而有质感，她就这样静静地环绕着城市，没有一点声响，似乎从不曾存在，又似乎从亘古起就在了这里。后来，我来到河边，眩目的阳光下，一切都让人烦躁，那大教堂的尖塔，显得孤独而冷峻，岸边的房屋，都被蒸腾出了白烟，身后汽车开过留下的渐渐远去的噪声和夏虫的鸣叫提醒我，自己正在烈日下暴露在一无遮掩的桥上……这时候，只有她，给人一丝清凉，她是那样优雅而安静，她轻柔而有节奏的呼吸驱走了人们心尖上的那丝躁动。这是莱茵河的一条支流，阿尔河（River Aare）。

说到莱茵河，记得去年底有一期中国国家地理《问河》里分析了莱茵河等国外河流的治理及与中国河流治理的比较，提出了如何在尽量不影响周围居民生存生活的情况下充分利用自然资源的问题。而流经德法瑞士等国的莱茵河就是一个非常成功的例子。各国政府在尽量少移动原住民的原则下，使河流尽其所用。我看到并拍摄下了阿尔河部分河段被分流的情况，即使不懂其科学原理，但依然能感受到那份和谐，中国古人所谓的天人合一的感觉。

（八）美丽到完美--夕阳下的伯尔尼（2）
在伯尔尼老城逛着，心里竟慢慢泛出一丝寂寞。虽然是首都，城里却很少有人，街上空荡荡的，很安静，偶尔一辆汽车开过，寂静象被木浆划过的水面，顺着涟漪将躁动一圈圈泼洒出去，只一会儿，涟漪消失，水面又复归平静，寂静重又占据了我身边的世界。引申钱先生的说法：“鸟鸣山更幽”说明了大自然的种种声音并不破坏寂静，而唯有人的声音，才使空气里充满躁动和不安。

此时，我的脚步声是周遭唯一的人声，按理，这破坏了寂静的声音该带来嘈杂，然而，两边并非原始森林，而是中世纪的古建筑，肃穆而端庄，所以这额外的噪音并没有破坏寂静，反而使这尘世更显落寂。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喧嚣过后的片场，又似乎是霓虹灯的背后，上海南京路的午夜一点，繁华、奢侈、喧闹到了尽头，在人心里留下的只能是一片哗啦啦似大厦倾的废墟。看着前后左右的中古建筑，虽然保存完好，却依然象在看历史的残片，它绵延着，周而复始……

到著名的大钟楼是下午六点左右，太阳依旧喷射着火焰，由于钟楼正面逆光，无法拍摄，我就先在老城闲逛，去看著名的圣文森特大教堂，教堂高达百米的尖顶成了老城的标志，它也是瑞士最高的教堂。从老城任何一个方向几乎都能看到这个哥特式尖顶，它于是成了我逛伯尔尼时的路标。教堂是上帝的影子，森严、肃穆，让人凭生敬畏，在敬畏中，人们把自己的灵魂交了出去。

教堂附近是著名的拱廊街，蜿蜒达六、七公里的石子路面街道两边的拱廊里，是一间间古玩、钟表和珠宝店。街中央每隔几十米有一座彩绘雕塑喷泉，据说每座雕塑都是一个故事，可惜我不懂德语。雕塑非常精美，喷泉的水和瑞士其他地方一样，都是可饮用的。美丽的喷泉让我想到了罗马和那首《喷泉里的三个硬币》（《Three Coins in the Fountain》），这喷泉里若有硬币，也许也会有一个祈祷爱情的故事。当然这又让我联想起上海城隍庙里的喷泉和它周围的硬币，这两地的习俗似乎相距甚远。

夜晚将近八点的时候，夕阳西下，我开始追随着夕阳拍照，看那光影和色彩的流动和在瞬间的变幻，它们正在把这沉静的古老城市唤醒，黑夜快要来了，一切都开始变得那么扑朔迷离，让人琢磨不透，似乎中古的人们正从远处走来……我想到了莫奈（Claude Monet）和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的画，那种梦幻般的感觉。曾和朋友开玩笑说，当印象派的原作就在你眼前两米的地方时，你会发现自己被它的光晕包围环绕，难以摆脱，它把你和你周围的世界完全隔离开了！那一刻你会理解为什么有钱人也会想要偷那幅画了。

完美的东西，象神，是天上的尤物，凡人难以亲近，所以也就未必让人感动或心悸。美丽，加上点遗憾，才真正牵动心绪，才得以长驻心头。伯尔尼美丽得近乎完美，但是，我只能停留五个小时。当我踏着最后一缕夕阳离开她的时候，心里突然是那种离别恋人的忧伤。那份不愿意，那种不得以，让人心痛……


leafing 于 2004年12月

游记写着写着就都写成了点滴，回忆一片一片散乱着，写出来的文字也就散乱成一片一片的。。。

很巧，到了BODYLIU的网站，发现也有个专栏叫“记忆的碎片”的，可见回忆的时候，大家的思绪都是一样的。

还有些照片以后慢慢贴上来，尽量合着文字，象《文明失落的地方》，看起来可以更感性些。

其实写《文明失落的地方》用了很长时间，因为要收集些资料，还有，整理自己的情绪和文字，但即便如此，文章还是很随意，很多文字内容还是有欠斟酌。因此，与之相比，其他的游记就更加不负责任了。写得快，但自知难以持久。加上感性因素居多，客观的有价值的元素就更加少了。喜欢看的朋友权当看着消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