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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转贴]世纪末颜色—回忆达明

世纪末颜色—回忆达明
             
“如果音乐是精神粮食,那么达明一派的音乐简直就是毒品,不单是精神上甚至肉体上,也有着这种需要。”
                                                   
            ——《我们就是这样听达明一派长大的》
             
那一年的夏天很炎热,在黄昏时分泼了水的阳台上,带着午后余温的风轻轻抚面而来,屋里一直在播着新闻的老式卡座收录机突然咔的一下噤了声,然后就有个似乎清越到和现实格格不入的声音伴着磁带走动的嘶嘶噪音在让人燥热不安的空气里开始流动回旋。

是听不懂的粤语,是那个时候很少接触到的电子音乐,却是,唯美到极点。

我回过头去,看见哥哥站在纱门的里面,翠绿的格子纱打出朦胧的阴影投在少年的身上,他的眼里分明有着和我一样的迷茫。

“别出声。”他打着手势轻声说道,如同不愿破坏那为音乐所暂时构勒出的空间的和谐。我扭回头,继续看向被染成血红的西部的天空,那里有排成人字的鸟群飞过,还有,一个人的歌声。

一九八七年的夏日黄昏,我认识了一个组合,听到了一首歌。那个组合,叫“达明一派”,而那首歌的名字是 ——“石头记”。

    “看遍了冷冷清风吹飘雪 渐厚 鞋踏破路湿透
    再看遍远远青山吹飞絮 弱柳 曾独醉病消瘦
    听遍那渺渺世间轻飘送 乐韵 人独舞乱衣鬓
    一心把思绪抛却似虚如真 深院内旧梦复浮沉
    一心把生关死劫与酒同饮 怎知那笑晏藏泪印
    丝丝点点计算偏偏相差太远
    兜兜转转化作段段尘缘
    纷纷扰扰作嫁春宵恋恋变挂
    真真假假悉悲欢恩怨原是诈(花色香皆看化)”
                                                   
    ----达明一派“石头记”
             
    因为是复录的磁带(那种磁带,在八十年代末到九十年代初期时非常流行,几乎所有的音像小店,由其是近学校的那种,都有提供这类服务。在店门口挂出的黑板或纸张上写着密密麻麻可供翻录的专辑名称,而店家磁带的来源多为走私进来的水货,现在想想其实这个倒算得上是最原始的盗版形式:P),所以封面是复印的,在模糊的黑白纸张上,依稀可辨的是当时还留着一头温柔长发的黄耀明和戴着墨镜剃着平头的刘以达。歌词是没有的,一直到后来才在音乐天堂出的一本达明一派歌词别册里才得以看到。当时的感觉,现在还真切的记得,那种惆怅的,或许带着青涩少年时光强赋的轻愁,却是深深拨动了内心柔软处暗藏的琴弦,使我在这之后长达十数年的时光里,无时无刻地不追寻着那两个人的身影。
             
“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呢?”也不止一次地被人问过这种问题。仔细算来的话在我身边年龄相仿的朋友里,喜欢达明的甚至知道达明的,真的是不多。那时人的眼光,多半是留连在“四大天王”的身上,达明一派无论在什么场合,好象都是被贴着另类的标签(那时候的另类,真的是另类,不象现在,另类倒成了主流的另一个代名词了,笑——)。如果是现在的话,用“喜欢,就是因为喜欢”这样任性的话倒是可以直接了当地回答所有的问题,但在要比现在来得单纯幼稚认真的多的当时,却会细细地从乐队风格一直分析到歌词立意,说尽所有冠冕堂皇的理由,表明达明一派是多么的与众不同,值得推崇。然而再从头想起,喜欢达明的理由,就象几年前疯狂迷恋上村上春树一样,只不过是在某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那个叫黄耀明的歌手的声音,引发了我的共鸣,彻底地打动了我的心。

              “心是晚空的情人
                星际是我知心良朋
                每晚上和我接近占据我一生
                飞
                越过沧海无垠
                衣襟 尽染风霜泥尘
                一颗心 寻遍世上
                却也找不到纯真
                生
                在世间中浮沉
                飘忽   聚散匆匆无痕
                偶尔问   最幸运   碰上   永不分
                在远方天边的星星多么远
                却闪烁漆黑中仿佛多接近
                在这刻身边的声音多么近
                却找不到旁人留心
                落魄的这段人生
                交织满孤单脚印”
                                                   
                ----达明一派“一个人在途上”

             
  从八七年初识达明到九一年达明正式解散,不过是五年时光。五年,若说短,似乎又长,心情时好时坏,朋友聚了又散。身处时代之中感觉不到时代的变迁,但在多年后重新回头望,却发现早已经是昨日是,今日非。唯一不变的,倒只有达明一派的歌声。从“达明一派II”、“石头记”、“我等着你回来”到“你还爱我吗”、“意难平”、“神经”,为了一个在当时绝说不上大红的组合,我居然追逐了五年的翻录带。
             
  八九年意难平刚出来的时候,音像世界给这张大碟评了四颗半星。那个时候,音像世界远没有象现在这样滥情,四颗半星是我所见过的最高评价,也是港台唱片里唯一一张获得此项荣誉的。在满世界翻寻了两年之后(“意难平”因为歌词内容涉及当时非常敏感的六四事件及评击政事所以在大陆被禁得很厉害),终于拿到那盒SONY超薄装翻录带时,心情倒早没有了找寻时的激动。因为那一年,达明宣布解散。
             
  “从头重认束束书信从头重认这“你”字从层层叠叠箱子里从从来没细认面前即倒的故居从头重拾身边琐碎从头重拾某印象从重重叠叠光影里从从来没有两样那花香的记忆茫茫如水一般日子淌过如风的呼吸记忆于我面对旧时听往日声音如水一般日子淌过如风的呼吸记忆于我面对旧时看岁月燃烧”
                                     
  ----达明一派“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不一样的记忆)”
             
  一直都在说自己是花心不过,象追星这样的事情好象是与我绝缘的。“喜欢一个人就想要了解他的一切”这句话对我是百分之百的不适用。就算对象是达明这样喜欢到迷恋程度的,也没有兴起过一点探究他们除音乐之外任何东西的念头(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的出身年月,也不知道他们都喜欢什么颜色爱吃什么菜:P)。而在知道他们分手的消息时,反应也不过是“见好就收,也不错呀”这样的话。
             
  然后,看他们单飞,各自出了各自的唱片,也买了,也有听,只是别人问起时,忍不住地会说,很好呀,但如果刘以达的这首歌是让黄耀明来唱的话……
             
  不过也只是,如果而已……CD机里反复地播放的,是“为人民服务”的五张碟,在用绝对唯美主义的一张“神经”划下句号后,不会再有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能够超越由他们所制造出来的,美的颠峰。
             
记忆之于人心,好象总是会不断地变化。已消逝的岁月会变得越来越澄清透明,只留下那些让人会心一笑的片断。现在站在这里回头去看的话,达明一派的声音,在我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里,始终不断浮响回绕。也许就算到时光老去,仍然能回想起那一年夏季的黄昏,天边的流云和飞鸟,以及,在空气中流动的那个精灵一般美丽的声音。

  “来日也许重逢谁又会跟着谁可永远相聚明白美景良辰原是似烟象云终散去”
                                                     
    ——达明一派“末世情”

达明一派--工业废墟里的美丽与哀愁

如果没有达明一派,香港乐坛将会怎样?
           
  当达明一派出现在80年代中期的香港乐坛时,那时候我们现在的谭校长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去台上领取一个个"最受欢迎男歌手奖",哥哥张国荣还青春年少,不需要像现在一样去装疯卖骚,梅阿姐穿上土得不能再土的羽毛裙唱《bad
girl》,达明一派显得如此的另类与不合时宜,以致于十年后我们才能真正理解他。
           
  原来就在地下乐队打拼的刘以达和在电台做DJ的黄耀明一拍即合,商台高层梁铮随机为他们取名"达明一派",从第一张专辑《石头记》到《风月宝鉴》,达明一派从一开始就惊人的成熟,电子乐的丛林也会深邃冷厉、大气磅礴、绮靡颓废,缠绵的情意竟也可以惊心动魄。到以后达明一派的分分合合,合合分分,组团十周年的纪念演唱会,达明一派一直这样孤独地美丽着,让我们在香港轰轰闹闹的天王天后背后的荒芜沙漠里看到一丝丝人性内心关照的亮色。
           
  繁复的音乐、朦胧的意向和前卫的歌词。唯美到极点,也凄凉到极点。一切都与香港的末世殖民情结不谋而合。有了达明一派,当我们以后看到王家卫,看到陈果,看到王菲,看到林夕,一切才不那么突兀和不可理解。
           
唱片封面上刘以达永远一幅狡黠且嘲世的表情,黄耀明则永远看不清性别,漠然的脸上黑白分明的眼睛永远迷惘,两个人都适合在夜里美丽。
         
达明一派:做一场给世界看的戏!

  现在来回顾达明一派5年前的这张唱片是显得有些晚了,但是随着时间的累积,对达明一派的记忆,却如同陈年老酒一般的愈久愈醇,而唱片中丰盛的音乐理念,早已与我们的现实生活一一共鸣,这越发勾引了我们对达明一派的怀念和追思。如果说经过"四大天王"统领后的香港流行乐坛开始呈现出一片丰富多彩的局面的话,那么局面中最重要、最精彩、最具影响力的一页,无疑就是达明一派的临时重组了。

  96年,先是刘以达惊世之作《麻木》的推出,又有主流与非主流乐手倾力合作的《天花乱聚--我们都唱达明一派》的致敬,在十月,更是完全属于达明。序幕拉开,重头好戏则是达明一派纪念十周年的大碟《万岁,万岁,万万岁!》(专辑完整欣赏)及其同名演唱会的"盛大钜现",真是令我们这些听达明一派音乐成长的FANS在那个"无风的秋季"里真正经历了一场"快乐达明一派之旅"。

  颇感意外的,达明一派这张大碟的封套和插图并没有以往由他们的老伙计,香港首席美术设计师张叔平设计的那种唯美、飘逸的风格,取而代之的是TATS(刘以达)和ANTHONG(黄耀明)从青年到老年及全家福的生活照片,特别的温馨、甜美。而幕后制作人中,演奏方面,新加入了刘以达的伴奏乐队"刘以达官立小学"全体成员和黄耀明的音乐同志"MULTIPLEX"的梁基爵、"MINIMAL"的李端娴,以及"普普乐团"的蔡德才;除了达明一派原来的拍档林奕华、迈克、"进念.二十面体"成员周耀辉以外,还有现今香港填词人中的"当红炸子鸡"黄伟文和澳门人林夕;而和声部分则是由"征东牛郎"和刘以达的得意弟子上海美眉胡蓓蔚合力鼓噪。这些新旧人物的组合,如同一个大家庭,给我们带来了非同以往的惊喜。

  在这张大碟中,达明一派运用了大量的吉他、鼓和键琴,保持了其一向曲风多变的风格,由于新乐手的加盟,每首歌又呈现出更加丰富的感觉。林夕在这张大碟中担当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他一手包办了5首歌的填词。两个版本(国、粤)的《万人迷》由一阵欢快、流畅的吉他带出,感性跳脱的词,黄耀明轻松写意的演绎,于不经意处嘲弄了现代都市人缺乏自我,对偶像和明星的迷恋;舒缓、温馨的上榜歌曲《甜美生活(万岁,万岁,万万岁!)》是取自意大利现代电影大师弗德里科.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执导的同名电影的名字,但内容却是刻画了一个标准概念的幸福家庭,为甜蜜美满的美丽人生来了一次深情的"赞颂",这也是达明一贯的创作手法;具有民谣基调的《晚节不保》由刘以达仿佛喃喃自语似的轻轻唱出,慵倦中带点豁达,任凭那世情善变,而"我思故我在"的悠然感受尽现其中,是内心的表露,抑或是人生的真义?特别令人感动的是那首"美得让日月妒忌"的《青春残酷物语》也是出自当今日本电影界硕果仅存的大师之一--大岛渚的同名经典名作,歌曲采用了当时得令的TRIP-HOP节奏,更添其凄美动人的风致。正如歌中言到:"这世界,太多忏悔羞怯,太少痛快宣泄,太快毁灭......"。现代都市中,根本就找不到什么永恒的留念,也没有什么可以长驻心头,有的,只是一些零碎的,被遗弃、被割裂的无意义的苍白的生活空间与漂泊无依的内心情绪之间的纠缠,我们在这里仍然能体会到达明一派依然故我的关心世情,批判现实的根源所在。

  另一首上榜歌曲《每日一禁果》由一向以刁钻古怪著称的黄伟文填词。这首充满"异种"风情的歌曲,犹如一篇哲学寓言,表达了具有特殊个性的边缘心态;而"刘以达官立小学"的小美在大碟中"懒洋洋"的客串了一首不成调的《口》,隐隐透出了不完整、不确定的人生;《月黑风高》(所多玛)和(蛾摩拉)秉承了达明一派一贯的快歌风格。"所多玛"和"蛾摩拉"是《圣经》传说中巴勒斯坦古城的名字,城中的人们伤风败俗,罪恶深重,最后被上帝以天火毁灭。周耀辉的词也描绘出人们深陷于现代都市的浮华中,无助、沦落、没有安全感的"末路"情怀;《快乐牛郎》的怡然自得,似乎是在游历世外的风情,实则不过是现实中温柔甜美的"圈套",迷迷茫茫,愈快乐,愈堕落?《口吃》对唐氏综合症等智障人士给予的关心和同情,更进一步体现了达明一派控诉社会不公的音乐理念。特别是歌曲结尾部分,和声中反复的吟唱:"握握手做朋友好吗?不--要叫我归家!!!"真是凄婉动人,感人至深。

  "非常"的林奕华所作的"非常"情歌《命贱》,随着黄耀明苦涩凝重的行腔,浮现耳边。曲式由低至高,由深沉而至铿锵,最后是气势宏大壮观的大合唱。这是对都市生活的"不一样的记忆",意在言外而又义无反顾!

  在大碟的最后是缠绵悱恻的《美丽的谎言》。这是早年达明一派为内地歌手王虹所作的《浓情厚爱》的另一个版本,洋溢着"新古典主义"的旋律,配上迈克雅致含蓄的词,我们看到了达明一派对繁华过后虚妄的美丽的执着,这不仅是对都市生活的深刻体验,更重要的,这是整张大碟的重心。在上个世纪将要终结的时候,在那个缺乏斗志的年月里,人们早已失去了固定的个性,迷惘而又无可奈何,青春在花开花落间渐渐流失。以前种种,皆是虚无缥缈的幻象,是"美丽的谎言"!

  正如大碟封套文案中达明一派的"至亲好友"郭启华、何秀萍、荣念曾等人对"甜美生活"的理解和诠释,这是一张给都市生活赋予独特理念和意义的唱片。"神话不可再续,甜美生活万岁!",达明一派以嬉戏玩笑的形式,苦心孤旨而又不着痕迹的对浮华世态,甚至是自身的经典地位来了一次全面的否定,最精彩、最隆重的做了一场给世界看的好戏!他们对永恒意义(即万岁,万岁,万万岁!)的积极探索,对现实社会的批判和感叹,给以极度商业化的香港流行乐坛注入了一剂强心针,睿智而深刻,理性而老练,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不过,这张大碟的音乐风格也是不太完整的。两个版本的《万人迷》和《月黑风高》意念都显得重复,很多歌曲的风格都明显偏重于黄耀明的个人兴趣,刘以达的音乐感觉特别背景化,但这也许就是"折中"的结果吧。

  "茫茫人海不知踪影何在,匆匆相聚,转瞬去又来;盈盈浅笑,忘却寂寞无奈;翩翩起舞,心花朵朵开,浓情厚爱!"。庆幸我们一直欲舍还恋的迷离都市中还有达明一派!
         
脆弱的都市之恋:达明一派

  记得真正在唱片听到真正直面都市中恋情易变真相是在的《末世情》里,唱的是达明永远的主题——都市中人际的疏离和感情的脆弱易变:“霓虹渐亮/全没理想/趁这一刹那且快活/浮华世态/惶惶是我心/从来不答应誓约相守”,怀疑爱情、无能为力的情怀就这样随着黄耀明慵懒的歌声一点点地渗了出来。

想来那已是10多年前的事了,彼时王家卫的处女作《旺角卡门》尚未问世,而达明一派却很快写出了另一首杰作《你还爱我吗?》,歌中唱到:“你还爱我吗/我怎么竟有点怕/世界天天在变化/情感不变吗?!”很小心的疑虑之后却话锋一转:“你还爱我吗/没变动只会僵化!”。
       
这样一针见血的歌只会让有心人大汗淋漓。
               
黄耀明:浪漫世纪末
         
  一直觉得在黄耀明的身上,始终清晰著一种末世纪的情绪,那是由音乐、造型、更是由个人特质所一起散发出来的浓郁气息。
 
身处在这样一个疯狂的年代,他说自己,太过清醒。
  渴望一种更彻底的疯狂,一种纯然的忘我。不必忧虑未来,因为现在就是永恒。
  末世纪狂乱华丽的情绪,在黄耀明身上清楚张扬。
  夜宝蓝色的丝绒西装、血深稠红的丝质衬衫,潋滟滟的交织成一种颓废迷离的华美。
         
眼前的黄耀明,肤色在白净中略略透著青苍,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始终泛著一层淡淡的,迷人的雾气。深秋的台北的夜里,不知道是因为季节,还是因为黄耀明,世纪末的气息,在这个夜晚之中,浓郁张扬。

  好奇他眼中的自己?不够疯狂。他说。
         
从小生长在一个父慈母爱、兄友弟恭、家教良好的家庭里。黄耀明说小时候的自己一直是个不会打架,也不会讲粗话、循规蹈矩的乖小孩。但是也许真的是越大的压抑,必定导致越大的反弹。

中学的时候,开始想要逃离家庭的保护与束缚。于是,抛开家人对于用功读书的期望与要求,疯狂地投入教会的世界里。

「可是后来我问自己,这一切又有甚么分别呢?不过是由听父母的话,变成听上帝的话罢了。

于是中学毕业之后,真正的抛开一切,决定只听自己心里的话。」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由。

问他感觉如何?非常好!他大笑说道。之后,再无禁忌。

我觉得青春就应该疯狂一点,不然好像辜负了青春。

一抹微笑,汤漾在他的脸上。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50、60年代,纽约格林威治村里那些波西米亚人的生活就是我的梦想。

  带著一种梦幻般愉悦的神情,黄耀明说。
         
喜欢做甚么就做甚么,不需要为未来忧虑。困了就睡,醒了就喝酒、唱歌。即使穷,也有一种穷的风流。因为未来完全不可知,就让今夜的美丽,在此刻灿烂成一种永恒!笃信这样的生命美学,他于是期待著一个更疯狂、更忘我的自己。

  「可能很多人都误会我是很感性的人,我觉得是有一点,但是如果我可以更疯狂一点会更好。

  我太自觉了,太需要知道自己在做甚么。
         
  但是有些时候这其实是不需要的。前一阵子在香港的“达明一派十周年演唱会”上,那是十年来,我第一次在台上忘了自己是谁。那种放松、忘我的感觉是好的。疯狂是好的。这是一个疯狂的年代,而我太清醒了,应该再疯狂一点。」依然微笑,和印象之中的颓废、疯狂两相比较,带著些许落差的温文、和善、有礼的应对和谈吐,在黄耀明的身上的确始终清晰。

  「我记得以前在圣经里面看过一段话:你们出去传道的时候,要灵巧如蛇、纯良如鸽。

  我觉得这个就是我的性格写照。
         
  一方面行事如蛇般谨慎小心,一方面本质里又有如鸽般的纯良。既是魔鬼,又是天使。」绝对的复杂与绝对的单纯:绝对的毁灭与绝对的新生;交杂在黄耀明的性格和音乐上的极端与矛盾,如同蛇吐信般的散发著一股浓郁的末世纪情绪。
是的,世纪末,在他身上清楚散发出深沉的特质与魅力。

「我其实不知道,如果换一个时代生活,会是怎么样的景况?因为不管喜欢、或者不喜欢,总之,我们已经毫无选择的处在里面了。

不过我相信对做音乐、做创作的人而言,太平盛世可能太平淡,世纪末反而是一个契机。

现在的这个世界可能混乱、不确定,可是里面反而有很多的东西。尤其如果你是一个很敏感的人,一定会有很多感觉。

  就像《乱世佳人》那部电影一样,我相信乱世里面比较容易会有佳人和英雄出现。

  起码是五分钟的英雄。」就像他自己,或者「达明一派」,也是这样子的情况。
         
  凡是喜欢黄耀明的人,其实都不难从他的音乐创作里,窥见他对电影的热爱。由「达明一派」时期的「马路天使」、「后窗」、「天花乱坠」、「今夜星光灿烂」,到单飞之后的「大路、「春光乍泄」、「万福马利亚」等与电影主题相连结的歌名之中,便能够清楚的诉说其间的关系。喜欢温德斯、喜欢法斯宾达,存在于电影之中种种令他感到触动的感动,全都在他的音乐里,释放成另一种深刻的力量。

  「一开始做音乐的时候,其实并没有太多沉重的想法,只是单纯的觉得,玩音乐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开心的事了。

  但是活在那一个年代,自然就会将那个年代的事情记录下来。
         
  86年中英草签,决定97年香港归还大陆。一夜之间,第一次发觉自己对未来毫无主控权。89年天安门事件,第一次想到甚么是公义?甚么是公平?那几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对我们的音乐产生很多的启发。我觉得流行音乐应该对时代有所反映、有所记录。音乐因而成了某种记录的工具。」因著这样的思索,他和刘以达的「达明一派」于是在80年代的香港流行音乐里,创造出深刻而灿烂的声音。尽管在各自单飞的五年之后,仍然拥有备受尊崇的教父地位。
         
  如今,「达明一派」再次相聚。十月在香港举办的十周年演唱会,让台上台下一同感动落泪。而名为「万岁万岁万万岁」的新专辑,则以一种更通透之后的幽默,思考著甚么是永恒?甚么又是永远的幸福?忍不住问黄耀明,是否相信永恒?现在就是永恒。他说。
  从前在教会里,谈了太多关于永生的信仰,于是现在相信,只要好好的生活,现在就是永恒。

  而如果一定要说的话,现在的他,信仰的又是甚么?思索良久之后,肯定的说:讨好自己,爱自己。

  谈到「达明一派」之于自己的意义,黄耀明显得认真而严肃了起来。

  没有「达明一派」,就没有今天的黄耀明,他认真的说。对于这个在许多香港,甚至台湾乐迷心中不朽的乐团,黄耀明心目中也有无限的骄傲。

  「我想,我们没有辜复那个时代。」他说。

觉得十年之后的重逢,是一件很浪漫的事,重组之后的「达明一派」,以一种更轻松的心情和方式,继续用音乐,说说自己对于生活的种种想法。

曾经在界线之内,讨好著周边所有的人,然而如今的黄耀明早已如同一尾银蓝色的蛇,绝对自我的游滑在世纪末的伊甸园之中。

采访结束之后,耳畔始终还飘汤著黄耀明的一句话:我觉得我是一个挺浪漫的人,活在一个不太浪漫的时代。

  也许下次在想像关于世纪末的形容词时,除了颓废、华丽、耽美之外,或许还有,黄耀明。

        撰文:胡慧曼
发上依稀的残香里,我看见渺茫的昨日的影子,远了远了.....
顶端 Posted: 2006-04-17 22:03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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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明中的词人--陈少琪篇

  香港乐坛八十年代中期掀起的夹Band潮,一直持续到了90年代初。在这个浪潮中,除了涌现出一批优秀的,后来影响着香港主流、地下音乐的音乐人之外,还有一个重大贡献,就是随之出现了一批新生的词人。回看那个时代的乐队,通常存在着两个通病,就是演唱和填词都是弱项。可以看到,那时候处于一线的三支乐队:达明一派、Beyond、太极,在演唱上前两支的主唱黄耀明、黄家驹都是好手,而太极的雷氏兄弟及邓建明就显然弱些了;在填词方面,达明由于有"进念"人士的加盟,委实是最强的,而Beyond的刘卓辉,太极的林振强、因葵也不弱。综合了这些方面这三支乐队才得以保持领先的地位,然而,也正是这些因素导致了在乐队潮过去后,达明虽解散仍保持至尊地位,Beyond走得最远,商业、艺术上都取得成功,而太极却衰微下去。

之所以说到乐队潮,是因为陈少琪对于那个刚刚出道的达明一派的意义,是深远而不可替代的。早期的达明一派与他们身边那些乐队并无本质上的区别,那时候的香港乐队,一部分走的是欧美流行的Pop-Rock路线,如Beyond、BlueJeans等,而达明一派与Raidas、风之Group等却走上深受英国新浪漫影响的电子舞曲路线。早期的达明一派与Raidas一样,都有一位幕后词人,算得上是半个乐队成员。Raidas的幕后词人是后来声名卓著的林夕,而达明一派的就是陈少琪。从最初出道时推出的首张EP《达明一派I》到1987年的专辑《等着你回来》,陈少琪所占的份量之重,几乎是包揽这时期的填词工作。然而,无论是达明也好,陈少琪也好,由于都是初上征途,双方还在不断磨合。在这一时期,达明在音乐上不断探索,风格也尚不明显,而陈少琪所填的词也有些参差不齐。

  1986年3月达明一派推出首张EP《达明一派I》测试市场反映。EP中共有四首《模特儿》、《惑星》、《爱的作弄》、《继续追寻》,全系陈少琪所填。《爱的作弄》是刘以达为达明一派写的第一首歌,可以见到其中的稚嫩,而陈少琪所填的词虽不见出色,然而却有异于当时情歌歌词的写法,着重讲爱的流逝以及情之作弄,突显爱情的阴暗面,后来达明的情歌,也几乎都是走的这样的路子。《继续追寻》和《惑星》是这张EP中得以流传下来的歌,《继续追寻》的励志歌词以及《惑星》的温馨中透着飘逸,都是达明很难得的一个侧面。尤其是隽永的《惑星》,开场的那段小号,简直让人心旷神怡,如同晨雾尚未散尽中冰凉湿露的清新空气,而后飘出的黄耀明明亮的声音就像红日初升,凝望身边爱人的脸庞,看爱的惑星,美妙不可方物,这是最初达明唯一可以传世的作品。

同年九月,达明推出《达明一派II》,收录了电影《恋爱季节》的两首歌 《Kiss Me Goodbye》和《迷恋》,后来,《迷恋》还推出过Remix版本。《迷恋》是早期陈少琪写得较好的一首歌,如"看着夜幕在慢慢转",这样很形象的描写,还有像"那刻的醉甜,难再体验"这样的黯然,都写得较到位了。这张专辑中的《迷惘列车》、《围墙》、《一夜情》,是达明前期风格的重要体现,这些歌曲都深受NewRomantic和Syn-Pop曲风的影响,可见到其中对英伦电子风格的模仿痕迹。而陈少琪早期的这些填词,都深具后现代色彩:如《迷惘夜车》借由奔驰的夜车来宣洩日间的压抑及必然承受的无奈;《一夜情》中写出一夜情的多姿多彩,却也直指过后那种无爱的空虛。然而,这时期陈少琪的填词如达明的音乐一样,都还在辛苦摸索,文不达意,过渡生硬的情况也是有的。这些作品中,《溜走的激情》算是较为出众,这首歌很像次年推出的《伤逝》一曲的上集。达明一反电子风格的快歌路线,仔细经营这份伤感,前奏处的吉他很精彩,与后来的《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的前奏吉他如出一辙,清亮的音色却伤感。陈少琪的词描写了两人世界中的隔膜,而隔阂就是激情溜走的元凶,黄耀明唱着"我所走,彷似是在退后",这样的哀是无法说出的苦。

 1987年4月,达明一派推出了在他们音乐生涯中最重要的大碟《石头记》。《石头记》本是"进念"的一出舞台剧,达明负责了其音乐,并演唱了其主题曲《石头记》,也是从这里开始,"进年二十面体"开始介入到达明的创作中来。《石头记》专辑的推出,是一条分界线,达明从这才开始做出些有深度的东西来。《石头记》及随后的《等着你回来》专辑中,不仅达明的音乐真正开始迈向成熟,陈少琪也形成了后来对词坛影响深刻的填词风格。

从这个时期开始,陈少琪喜欢将自己置身于活生生的世界,随着这都市的脈动,去输出属于这个社会的真血所凝聚而成的文字。这也使得他的词作具有相当貼近都市的空间感、真实感。他善于描写80年代"无根一代"各种愤怒或无奈的心情,非常香港本土化的特色,几乎可说是一系列年轻人的小型文化史。如《马路天使》将地点转到马路上,与青春一起驰骋于黑街中,恣意狂野,突出了压抑下的宣泄;《美丽新世界》以80年代年轻人最爱逛的新世界广场,来语带双关的暗喻心中的新世界;《崩裂》更露骨的写出躲在隧道拿刀伤人的"精神分裂"行为。巧妙取自希区柯克同名电影的《后窗》借写偷窥的病态,反应社会人心的反常,也有人说此歌反应的是同志题材,其实这首意旨不明的歌是出色的,紧密的编曲,以及迷惘的歌词"凝望着你,长夜动向,凭着冷窗,增加印象",难掩的病态,不断重复似哀叫,竟是惊艳的。

和此类风格截然相反的是《无风的秋季》、《一个人在途上》、《伤逝》和《弃》。其中,《伤逝》和《弃》都尤为精彩(《一个人在途上》,私以为后来黄耀明翻唱的国语版更好)。后现代的爱情,正是伤心的大本营,《伤逝》以深沉的笔触,以美得叫人心痛的新角度来写出爱,而连绵不断的吉他以及背景中的大提琴,都营造出情之流逝的心伤。最末一句:"无限痛苦,却美丽!"黄耀明的高音一下抵上去,当真是伤逝得亦有气势。《石头记》专辑以纯音乐的《离》开场,以仅46秒的《弃》收尾,把全碟贯穿为一张概念唱片。《弃》非常不俗,自始至终只有悲到尽的大提琴来铺呈,而短短43字的歌词,却营造了浓郁得化不开的悲情。"垂死心已没法起,让我天上觅转机",这竟是首带有自毁倾向的歌曲,可算得上是陈少琪的力作之一。在达明于87年7月推出的混音EP《达明一派remix》,收录有电视剧《镭射青春》的主题曲《长征》,后来的达明对此曲很是不屑,认为老土至极。这也算是当年他们对商业的一次妥协吧。

《等着你回来》专辑中,陈少琪依然填了不少,且渐渐完善自己的风格。《今夜星光灿烂》中的那句"恐怕这个璀璨都市,光辉到此!"叫人心惊胆战。由都市空间出发来带出词的意境与主题,是陈少琪运用得最成功的手法,这种手法在不同主题包装下,像万花筒呈现出城市的光怪陆离。还可见于《溜冰滚族》"占领这乐园,痛快作乱!",通过80年代流行的溜冰场来说出青少年借此逃避社会的压制,寻求自我的空间,这倒和今日人们因语言带来负担,从而兴趣转移到K场的现象相似;甘国亮电影《神奇两女侠》的主题曲《神奇女侠》,也说出了小白领女士在物欲横流的都市中无奈的凄凉。这张专辑中,除开与迈克合填的《上路》,《别等》一曲算得上是出彩。仍然是移民的题材,表达的手法却不再单一,前奏处的吉他引领密集的鼓点,紧凑的节奏中却偏有一泄而尽的悲苦:"就似是我热炽的血流满这地面。"末世的惶恐之下,话等,是一个多么奢侈的概念,陈少琪却把这种残酷的拒绝眷恋刻画得精彩非常。

从1988年的《你还爱我吗》开始,达明一派开始步入颠峰时期,同时,给达明填词的词人也开始增多,各有各风格,不再让陈少琪独美。然而,陈少琪却在这张专辑里填出了永恒的《禁色》。《禁色》是一首纯粹属于达与明的歌,以达明的尖锐犀利,却在这首情歌里以第一人称去诉说,越发见得他们的至情至性。刘以达以钢琴来开场,以萧声结尾,一个个毫不含混的音符中,营造起唯美、哀婉、清冷、沉郁,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新古典的音乐元素,同志的题材,隐讳的政治意味,都使得这首歌隽永。"为你,我甘愿承受"是比刀剑还锋利的誓约,"可再生在某梦幻年代"是洞悉、悲凄后的终极祈望。陈少琪,光凭一首《禁色》,这个名字就可传世了。另外两首,《你你我我》:"爱若逐渐蜕变,哪可阻止避免?"是对爱无法把握,在物质极度繁荣的现代都市,爱越来越虚妄莫测;《血色蔷薇》道出众生的迷离,"罪行建满了如墓碑",末世的意味愈演愈烈。但是平心而论,由于《禁色》的太过精彩,这另外的两首就黯然失色了,这也是许多人认为《你还爱我吗》专辑概念凌乱、不完整的因素之一罢。

《意难平》专辑中,陈少琪填了两首:《最佳朋友》和《VivaLaDiva》。《最佳朋友》是首好歌,其旋律的流畅,在整张专辑中都是拔尖的,而陈少琪的词给出了一个经典范例:"让热爱变友爱"。都市的爱情不可捉摸,全情投入的下场往往是心伤自捡,于是,稳妥的只剩了友情了。回眼一望,原来"好友就在附近,为我驱走黑暗。"逃出爱情的纠葛,重拾友爱,也算是失而复得吧,难得的良朋,岁月静待!《VivaLaDiva》当时是以麦当娜作为原型来写的,这首歌中,刘以达一贯的电子风格中混入歌剧女高音,增添了浓重的戏剧色彩。歌词浅显易懂,却写出了"旧思想火化",在新世界里,规则的转化。这样的题材,麦当娜的确是最好的借托之人,再加上 VivaLaDiva这样古怪而顺口的名字,陈少琪不是不灵动的。

  《神经》专辑里,陈少琪写下了《诸神的黄昏》。刘以达在这首歌里加入了印度音乐的元素,灿烂绚丽却又落寞颓唐,神秘、冷厉、甚至诡异。私以为这也是继《禁色》之后,陈少琪最成熟且出色的作品。仍然是众生迷离,却绘影绘声的描述得极为生动,用词的极端,句式的变换,无不触目惊心:"从病态演变成型,浓焰已安葬黎明,从厮杀的角落里惊叫中一抹鲜血屠城,祈望众生更虔诚。"末世的惶惑终演变成恐惧,整个国度垂死,长夜也不再来临,终极的毁灭,亦是不留余地的宣泄。


  在陈少琪十余年的填词生涯里,一半以上的意义都附在了达明的身上,他伴着达明诞生,亦看着他们各散东西。从最初的《爱的作弄》,到最后的《诸神的黄昏》, 达明的成长轨迹,也正是陈少琪成熟的轨迹。他深入的文笔,扭转了以往关于香港都市描绘的表面化,为词坛中都市叙写带来了重要的转型。

陈少琪的词总是走在時代尖端,与潮流紧密结合,生活化的手法与浅白的文字主張,却显示出社会问题的关键所在。陈少琪在达明时代形成的这种风格,也使得他后来在乐坛的成绩亦相当出色。

达明中的词人之林夕万岁万万岁

  八十年代,达明全盛的时候,林夕尚为Raidas的人,彼时他也尚未颠倒众生。那时候的Raidas昙花一现,八十年代末即解散,而达明一派却将神话铸就。当年,同为香港电子乐队的达明和Raidas,既是战友亦是竞争者。就彼时两支乐队的作品而言,林夕为Raidas写的词比起"进年二十面体"的一班人马为达明写的词,的确是逊一筹了。然而,谁又会料得到,如今,真正驰骋词坛的,真正一手遮天的,就是当年那位躲藏在Raidas背后的林夕?如今真正与黄耀明"狼狈为奸",真正为香港前卫音乐尽一份绵力的词人,也还是那个林夕?!

  林夕的好,路人皆知;林夕的滥,众人也倦于再抱怨。十余年间,他已填了2000多首词,要想尽述,必然又是一个浩大工程,于是,在此,我们只提他为达明所填的。其实,错过了达明一派八十年代的全盛期,林夕这位遍扫华语歌坛的匠人,也只来得及在1996年达明一派重组的时候,给达明留下一笔了。达明一派的重组,始终都更像是一件成全他人心愿的事。先不论歌迷的期盼(尤其是像我这样只追上了他们解散时候的人),就连促成达与明重组的唱片界资深人士,环球唱片的高层陈小宝先生亦说:"……乐队一直在我身边出现,从太极到Beyond,唯一的遗憾是没有机会与达明合作,所以这一次能够把达明复合,不单是乐迷的喜讯,也使我一偿心愿……"其实我觉得,这也不单是陈小宝先生偿了心愿吧,还有我们偏爱的林夕,何尝不是了了一份遗憾?从《借借你的爱》开始就为黄耀明写词,到《愈夜愈美丽》,两人合作的默契已经可意会不可言传,然而他却没有给达明写过,没有为达明中的黄耀明写过。重组达明,林夕绝对是出力最多的人之一,不仅是因为与黄耀明私交甚笃,也是因为这样的重组盛事,怎可少了乐坛的宝贝林夕?感激的话不知从何说起,达明特别鸣谢的名单中,林夕赫赫在其中。其实,这也是一张属于林夕的专辑。

  当初专辑取名为《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主打口号就是"甜美生活万岁"。达明重组,首先要告知世人的就是:神话不可延续,甜美生活万岁。于是,文案中达明的老友和亲密战友,统统来共谈自己心中的甜美生活:有迈克的"按两次门铃的邮差",何秀萍的"第二轮体验",林奕华渴望的"淡"而非"甜"的爱情,甚至荣念曾("进念"剧团团长)所谓的"甜美的体罚"……专辑之点题歌曲《甜美生活》却由林夕来执笔,道尽另一番甜美景象。《甜美生活》,本是意大利导演费里尼于1960年执导的作品,电影展示了信仰沦陷的城市之浮世绘,而林夕借来的名,今天依然适用,岂不骇人?当初达明在推出这张重组唱片之前曾说:"是一张好惨的唱片,气氛上几伤感。但无法解释,因发生在我们身上和社会上的都是这样。"究竟,甜美生活会点样?林夕话俾你知。

  "听歌剧,看出戏,有时,翻翻传记,水晶灯下说天气,爱情,这么样美不美?"甜美的成型,原来是在于模式,就像两点之间要逾越,就要用直尺比划出最直接简短的路径,远兜近转是不必了,甚至小小的另类尝试也是白白耗费精神。找出最佳的场合地点,修整好最佳的心情状态,谈情说爱亦是投资呀,怎可不将心力最优组合利用?于是"趁恋爱还是美丽,去签个盟誓……再等个时候诞下,最可爱童话",一切都顺理成章,千锤百炼过的经典路线,根本不用费心怀疑,放心踏步就是。林夕写这首词,既超然又入世,细心给你描述了一个大众甜美生活的图景。你不可拒绝,因为你身边的人甚至你自己就在过着或向往着这样的生活,然而,当旁人替你将一切通透描写后摆在你面前时,自己却也觉得讥讽。反省生活是必然的,怀疑甜美也不可免,然而,更多的却是警醒般的自省。尤其当林夕讥俏而真实的写到"叫大伟吧,大勇吧,大概没坏吧?……叫大志吧,大宇吧,亦够大路吧?"时,真是忍不住莞尔,原来,人们所追求的到真正铺开来细看时,竟是滑稽。而所谓的甜美,亦不过是躲在美丽字眼背后,信仰的沦陷。费里尼在40年前就告诉过我们,然而,如今却在林夕的笔下借尸还魂。精彩的主题,有林夕来精彩阐述,只是要在后来,才越发觉出这《甜美生活》的妙处。

  《青春残酷物语》,记得96年听到时,曾跳起来说:"这绝对是林夕本年度的最佳填词,他很久没有这样终极精彩过了!"会终身难忘此歌,听到无语凝噎。如果说,心伤是不可避免的情绪,那么,Trip-Hop绝对是最佳合衬的外衣。《青春残酷物语》,踏着Trip-Hop的节奏,夹着刘以达抚面会生痛的吉他,不留余地的来。"离开你,再不用落脚地,似蝶舞,舞遍天地",风吹发鬓乱,不能落脚,要在飞舞中归去。悲到尽!如果说,过犹不及,悲情亦是不可太过的,那么这《青春残酷物语》自是不顾一切走上了终结路,"让身躯比背影潇洒",再何用人牵引?!有青春的人对世界好残酷,世界对青春的人也都残酷,也惟其青春生命,才敢于"让喘息比叹息铿锵"。然而,有青春当真好吗?大岛诸的同名电影已展示了欲望解放后的年轻人却遭遇挫折,而林夕一手揽过这名字,将"残酷"二字发挥到极致:"这世界,太多忏悔羞怯,太少痛快宣泄,太快毁灭,这世界,即将爱到枯竭,即将吻到苦涩,那么狂热。"理直气壮的悲嚎,去到尽的心伤,即便林夕的以犀利著称,也难见如此的狠。写了个通透,没有隐讳的譬喻,没有委婉的遮掩,冰刀般的插入脑际--太过了太过了,无处遁去,一旦碰上,终身牵系。美到日月妒忌,天地黯淡,却也惨到野草汹涌,残到猛火嚣张。《青春残酷物语》不仅是那个年头达明重组的最大亮点之一,亦是林夕填词生涯中某个不可再逾越的分支。

  达明重组,于我而言,最大的惊喜,绝对是刘以达的《晚节不保》。爱这首歌爱到沉溺,沉溺到底。总是私心的但愿旁人都逐渐将它遗忘,我却轻柔而固执的引领它一生常驻我心。那个年头,惊艳于《青春残酷物语》,而阿达唱得怪难听的《晚节不保》,不想后来却那样喜爱,成为整张专辑中我的最爱。"曲+吉他+低音吉他+键琴+主唱=刘以达,词=林夕"天衣无缝,丝丝暗扣,林夕与阿达第一首也是唯一一首合作的歌曲,竟是这样!留下难以磨灭印象。林夕为刘以达度身定做,恐怕这也是阿达此生中最合适不过的歌了。黄耀明与林夕是契合的,然而,林夕与刘以达,竟也是这般暗通款曲。"万岁演唱会"上,刘以达自弹自唱起这歌,结束时,灯光暗去之际,可隐约见到他眼中的泪光……他的半生,坎坷起伏,也不过这短而简的歌就可概括了。"信不信都好,我一切安好,明日难保,无别人倾慕",调侃的,哀而不伤的,谁说他不动人?我见过林夕写的最悲的事,就是:"忘了告诉你,我的路途,看不到你苍老。"如此程度,已无谓话悲伤。倔强而内敛,哀伤亦是细水长流,这样的刘以达,难得他会说:"忘了爱上过,你的眉毛,如此精心的雕塑。"匆忙不知时日过,偶尔停步一望,仅有的问候也不外是"寻未寻欢乐?行未行歪路?",淡然中,竟然是睿智的。林夕的才情,从来无庸置疑,但是,简练紧凑到多一字多少一字少的境况,我首推《晚节不保》,难得林夕精心雕琢这首歌,直感觉一气呵成,偏又要黯淡至躲藏于众人眼光背后,林夕的这个侧面,多么衬刘以达!低调自省的,淡定从容的,浅笑中怀念,泪光中细翻过往情绪,吓死人的深情。"谁介意晚节会不保?笑一笑已苍老"……

  专辑中,林夕还填下《万人迷》的国、粤语版本。歌曲很是热闹的,无论是Brit-Pop的曲风,刘以达官立小学的骆亦庄代替刘以达而奏的全副吉他,还是其MTV中一卡车的人,都是对达明以往形象彻底的颠覆。您能想象完全非刘以达编曲的达明歌曲?《万人迷》就是。重组的达明,在此可让你看见它的壮大和结实:梁基爵、李端娴、骆亦庄、刘以达官立小学的加入,将达明一派从两个人扩大成一支真正的Band,这在《万岁演唱会》及两个版本的《万人迷》中体现得最为明显。这是达明故施的伎俩,亦是淡化其重组意义的"阴谋"。《万人迷》在整张专辑中都算是粗糙的,不复达明以往一贯的精细,当初听的时候,很是不惯,甚至是失落的,后来隔得久了,也就将它帖进了达明的整个生命。林夕的填词很是俏皮,拿起狗仔队作为原型来调侃,文字随意泄开,亦懒雕琢,当真是与达明二人狼狈为奸,玩得起劲。粤语版的最后一句很精彩,"翻天覆地万人迷。从没有半次给我,一点空位。"有人说这很像阿达的抱怨,其实重组的达明二人,头发染至银灰,复婚般的并肩坐下,哪里还有当初那许多计较?转眼各返征途,他们自身仅有的一点感慨及心伤,怕也碾碎成匆忙的备战与即席的回顾了吧?反倒是旁人看着,心酸难捱。国语版的《万人迷》,放在了专辑末尾处,黄耀明的国语,发了多年,照样唐突,极像是恶作剧,尤其是"人"字的发音,多年来毫无一点进步的搞笑。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达明也会唱着这样的歌,轻松的,粗糙的。然而每次听到时都还来不及失望,就无限怜爱的数落起他们顽皮来。爱达明不要爱得太深,然而,如此的全盘宠信,也不是不欢喜的。

  林夕,这位支撑起华语歌坛半匹江山的作词天皇,现今已可绝对的估计出,多年后他必定是这个年代最传奇的人物之一。达明重组,《万岁万岁万万岁》专辑,林夕只填下了五首,这样的数量,放在他的作品中,实在是太微小了;就算与他给黄耀明填的歌相比,这也太少太少,然而,单薄的数量,却抢走那样丰厚的感动。十年前,1986年,Raidas携着林夕填的《吸烟的女人》走向世人;十年后,1996年,已然成匠的林夕终于可以也为达明填下惊心动魄的文字。多年后,也许我们会忘了当年红到极处的那位教父级词人叫什么名字?然而却填不平他曾经在我们心上刺下的一个个通透的窟窿。谁都爱,爱得日月黯淡,在那些达明回来的日子,铺开这条热闹路途的有达与明,然而,还有这位日后飞黄腾达的林夕,默默而精彩的,协助达明铸下那一份份感动终生的回忆。
         
达明一派的词人--何秀萍篇
         
  是时候回忆达明一派了,然而,这一次,特意的舍了音乐而取其文字来作为线索。其实,远兜近转也只因兴奋而导致的语无伦次吧,要借了这样的或相干或不相干来起个因由;其实,达明也仍是那个达明,只是,今次选一条不一样的路上山…….在达明一派的音乐旅程中,在达与明俩人的生命中,那些曾陪伴、扶持过他们的词人,无论是对他们自身而言,还是对听他们歌的人而言,影响都不可谓不深远。音符与文字,是在达明的作品中我才真正知道,二者根本无法分出孰高孰低,只因早已是浑然一体,仿若天成。其实,五年的达明岁月中,与达明二人合作的词人也只得几位,却写得气象万千,意境阔大,是这些词人伙同达明创造了神话。
 
如果按照出场顺序,排名亦打上先后,则为:陈少琪、潘源良、迈克、何秀萍、周耀辉。陈少琪伴同达明出道,有始有终,尤其包揽了达明前期几乎所有作品的填词;潘源良是八十年代中期崛起的词人,几乎包揽了大明中后期所有具政治意味的词;迈克系“进念二十面体”成员,因其记者、文人的身份,并非专业填词人,主要出现在达明音乐的前中期;何秀萍似迈克,是“进念”剧团为数不多的女成员之一,出现在达明音乐的中后期;而周耀辉出现在达明最辉煌的后期,亦是“进念”成员之一,他是随同达与明二人走得最远的人,达明分开后,他也一直与俩人合作至今。
 
如果可以放纵自己的喜好,如果限于先后顺序非要挑个人出来开场,那我最中意的应该是何秀萍。和迈克一样,她只为达明填过四首词,算得是低产了。这位达明唯一的女同伴,最让人欣赏的是其从始至终的低调,像是打着哑光的金属,像是磨沙的琉璃,连迈克都尚还写下《石头记》好让人恒古不忘,她却无意做奇绝,而像是纯粹的友情演出,只为全心衬托出友伴,自身是无谓出众的,千万不好抢了风头。也惟其如此,她的词往往予人一种清新却高深莫测并飘渺的感觉。
          
“进念”剧团的人多是迷张爱玲的,迈克、林奕华、连同何秀萍,都是忠实信徒。然而,同受张的影响,填出的词却是风格相通野心迥异。林奕华是玩鹰抓手的,迈克耍咏春拳,到了何秀萍,就打起太极拳了。在香港文艺界,女性冒出头的不多,却个个了得,这些奇女子,也个个是我的心头好:李碧华、亦舒、黄碧云、还有这何秀萍。各人玩的调或高或低,或吊诡或温厚或从善如流,而最Low-Profile的还是何秀萍。多年来,她越是不抢眼,我越是关注她,出现时我兴奋,隐去了我怀念,兜兜转转竟也十几年了,时常回味。她最好的文字还是都给了达明(在“进念”中的作品往后再表),这些词打从1987年《等着你回来》中的《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开始,从此每年一首,每张专辑中一首,不可多不可少,轻描淡写,点到为止:1988年《你还爱我吗》中的《末世情》,1989年《意难平》中的《情流夜中环》,1990年《神经》中的《开口梦》。
          
以1986年的首张EP《达明一派I》出道的达明,携着英国的新浪漫和电子合成器流行乐曲风,作品多是电子风格的快歌,在他们初期的这种主打风格下,小调式的作品就来得抢眼了,像《石头记》、《上路》、《情探》,另外就是何秀萍填词的《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虽有《石头记》在前光芒四射,染红半边天,然而在达明的音乐历程中,《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亦是一个里程碑,以至后来达明一派解散时推出精选集,取名《不一样的回忆》,而那换了名目的《不一样的回忆》一曲正是《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可见在达明的私心中,此歌的地位。
          
此曲最引人入胜的是它的简约和宁静。那个时候的达明已经很懂得氛围的营造,Echo音效的使用可算是当时达明一个很创新的尝试。无论是刘以达躲在合成器背后的吉他,末尾处的曼驼铃,还是黄耀明轻灵飘逸的声音,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打造出“茫茫如水一般淌过”的意境。何秀萍功不可没,记得在寻找达明的艰难岁月里,当初在一盘盗版磁带上首次听到《那个下午我在旧居烧信》,随着黄耀明的唱,我默念了一遍歌词,待得念完,直要跳起来。这首次见到的何秀萍,简直是真人不露相,如今文字即便摆出来了,不细究的话,照样看不见里面深藏的光怪陆离。绝倒!要不是刘以达的这首旋律做得有够出色,岂不是很容易就错过?当真是陷阱!那些重复罗列的词汇,那些整齐的句式,那些有些拗口的字字组合,初看时是需要细心断句的,而后通念,再尝试一下另一种不同的断句,如此三番反复,便浑然一体的刻进脑中了,以至往后念起只会一味的行将下去,其中的启承转和反倒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如硬要讲出来的话,就会似肢解,好不尴尬。从这开始,往后的多年,我就沉迷在与何秀萍的文字玩这样的游戏之中。“从头重拾身边琐碎,从头重拾某印象,从重重叠叠光影里,从从来没有两样那花香的记忆。”字的音,字的形,居然就那般顺着她的意,待得理清音形的关系,挪出的心思才得以陡然发现藏于字背后的意境…….这是一个不断升级的游戏,究得愈深挑战愈大。歌中凄迷弥漫开来,却要到很久以后才会真正看穿那背后藏着的睿智。

达明中的词人--周耀辉篇
          
周耀辉,私以为完全可以说是达明词人中的神童。这位八十年代后期冒出的词人,不仅是达明词作品中的黑马,而且,整个乐坛也是为之一惊。周耀辉与达明的合作从1989年的《意难平》才开始,后来延至《神经》、《万岁万岁万万岁》,这位达明时期的词人,实是陪伴后来的达与明走得最远的人。周耀辉所填的词,质素普遍较高,倒不似林夕,杰作与行货共存。可以说,周耀辉给达明以及后来给黄耀明填的所有词,几乎是没有滥竽充数之作的。这样的结果,既是天赋使然,亦是严于律身之故。

说起来不是不叫人咋舌的,周耀辉填的第一首词就是收于《意难平》大碟中的《爱在瘟疫蔓延时》,从那以后才开始了其填词的生涯。比起他的前辈,香港的那些知名词人,周耀辉可算是天赋秉异了。卢国沾填词六年,才填出《戏剧人生》这一杰作;陈少琪作为达明早期的御用词人,虽说也填出了《伤逝》这样的好词,却也有《一个下雨天》这样粗糙之作;就连林夕,也是填词一年多后,才填出《吸烟的女人》。而这周耀辉,竟然出手就是《爱在瘟疫蔓延时》,其早熟的心态,敏锐的洞察力,遣词用句的独特,以及对歌曲意境氛围的营造,莫不叫听的人瞠目,叫香港乐坛有一些整天无病呻呤的所谓红牌词人汗颜,而彼时的周耀辉尚二十来岁。当年周耀辉透过朋友向黄耀明自荐,二人一拍即合,自此合作无间,及至如今。以下逐一来回顾他的词作。

  在《意难平》的好中,有很大的一个好“点”,就是开场的《忘记他是她》。作为一张有相当强概念性的专辑,选择以《忘记他是她》出场,在多年后看来,无疑是完美的。Echo的音效中,刘以达的弦轻轻拨动,如幕帘轻张,拉开了《意难平》的序幕,黄耀明优雅而迷惘的出场了。隽永的《忘记他是她》,是更加属于黄耀明的,自己执笔写下的悠扬旋律正契合了他飘逸的形象及灵动的声音,而刘以达的编曲也加进了迷幻的音乐元素,使得歌曲朦胧、暧昧、模糊、美丽。当然,功不可没的还有周耀辉的词,刚刚崭露头角就出手不凡,由《忘记他是她》的文字构造而促成的达明的暧昧风格,后来成为华语歌坛的一个经典范例,连张国荣也形容为非常的“醉生梦死”。在原版的《意难平》的歌词里我们可以看到“忘记是哪么样?”这样的句式,将“他”字的音在唱中保存,却在字面上挖去,正是为了完全模糊音同字不同的
       
“他”、“她”二字,音模糊了形。当年传媒指此歌是反映同性恋的,其实,私以为此歌的意指远远超过了呆板的同志关系,更上升为性别界限的跨越。这首歌,无疑是最与黄耀明相得益彰的,而这样的风格,在“进念二十面体”后期的作品中,表现得更频繁也更加深刻。社会愈加高速发展,人们对自身的关怀超越了历史上任何一个时候,于是,对自己的内质所持的怀疑甚至斥拒也就更甚,其中,最容易被针对上的就是性别问题。达明在十余年前就触及到了“模糊性别”的概念,不可谓不前卫,出手亦精彩。彼时的黄耀明尚未出柜,然而从他对歌曲意境的把握中,有心人亦可窥见一二,而单飞后的黄耀明,更是义无反顾的继续走上这条路,并将“跨越性别”四字发扬光大。

  《尽在今夜》一曲,从刘以达的曲/编曲,到周耀辉的词,及至黄耀明的唱,自始至终都充塞着浓郁的压抑味道,是抑郁、憔悴、甚至神经质的。前奏处低沉的琴声有些似那首悲到尽的《弃》,而整首歌扬弃鼓点的风格又有些似《爱在瘟疫蔓延时》。全靠刘以达一把出神入化的吉他来引导节奏,而黄耀明的声音虽不低沉却感觉在一直沉溺,倒是与大提琴的声音吻合。“请声张,请声张,你世界可再张扬;请张开,请张开,你两眼可再张望。”这样的话语,像是劝慰自己,亦像是故意要在这种劝慰中更为彻底的沉下去--“而你这刻飘向虚空,深夜心更空。”香港著名记者梁芷珊曾说:“那个天花乱坠的周耀辉……”《天花乱坠》既是周耀辉一鸣惊人的作品,亦是他填词风格的生动体现。因为周耀辉的词确是很Visual的,他擅长用视觉和触觉效果,绘影绘声的让听歌的人切实地感应他勾画的世界。连他自己都说:“初出道时,唱片监制总觉得我的思绪天马行空,意念及影像跳上跳下的。哈!天花乱坠嘛!”填《天花乱坠》这首词,周耀辉是选择了一个充满反思的题材:物欲的忙碌和精神的匮乏。“随歌唱,随歌舞,随欢乐,随歌唱,随歌舞,随失落……”电波里充满各种煽情的、催泪的、无病呻吟的歌曲,然而人们无暇辨别,随着欢乐和失落,这也正象征着文化的填塞,而达明随即点出:“实际这歌替你感觉!”人们的感觉渐残缺渐消失,物质文明的发达却掩盖着精神的衰落。刘以达挑选了拉丁舞曲的曲风,Flamingo 式的吉他,都是那样热闹非凡,仿佛是现代生活中匆忙如穿了红舞鞋的脚步。而周耀辉更是不按常规出牌的填词:“你家里老幼怎么?”一语道破人与人之间的隔膜;甚至写出“你炒过芥菜几颗?”这样的句子,当年上海的名DJ范立曾在节目中谓之:“俗到尽,却实在是惊人之笔。”的确,越是这种极为大众的俗话题,越是难以下手,周耀辉却化腐朽为神奇,那神来之笔也叫此歌后来成为真正的经典。

《爱在瘟疫蔓延时》一曲在《意难平》中作为压轴歌曲,其实是很出彩的。刘以达采取了日本曲风,且丝毫没加上一点鼓击,只是吉他、提琴,以及末尾处刘以达号称“亲身上阵”的曼驼铃,这些音乐元素的混合,都使得此曲充满了世纪末韵味,尤其中段李小梅歌剧式的高音吟唱,更是增了凄美迷离。而周耀辉的这首词,作为他的处女作来看,简直是太出色了,和歌曲的意境丝丝相扣。歌名取自加西亚•马尔克斯的同名小说,小说本描写的是霍乱中的爱情,而到了周耀辉手里,就变成了反映艾滋病的题材。“独舞疲倦,倦看苍生也倦,惧怕中葬身无情深渊。”这是对爱的一种压抑,然而越是压抑越是陷进宿命的怪圈里--“惧怕中这地梦已失去。”正是“万念也变灰”,却萦绕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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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明中的词人--潘源良篇

  潘源良是给达明一派填词的所有词人中,与香港主流乐坛走得最近的。除开给达明填的词,他其余的作品数量之多,甚至胜过陈少琪,而迈克、何秀萍、周耀辉因其本身就是"进念二十面体"的成员且另有供职而非专业填词人,所以他们在达明时期,几乎是只给达明一派填词的。于是,潘源良扮演的角色似乎有点像是外援。

其实,于八十年代中期崭露头角的潘源良,是达明,尤其是黄耀明的好友。1986年,潘源良执导他唯一的一部电影《恋爱季节》,结果,达明不仅承担了其电影音乐的创作,黄耀明更是首次以演员的身份出演。《恋爱季节》电影本身并不成功,有人说:看电影品位很高的黄耀明,选剧本的眼光却并不怎么样。其实,也只因是友情演出吧,潘源良要过把瘾,那同样醉心于电影的黄耀明自然义不容辞的跟上。不过,这部电影倒促成了潘源良与达明一派后来亲密无间的合作,还成就了两首歌:《迷恋》、《Kiss Me Goodbye》。

  《Kiss Me Goodbye》是潘源良给达明填的第一首词,这也是达明生涯中唯一一首改编曲。潘源良的填词颇受郑国江、卢国沾、林振强的影响,尤其受林振强的影响为多。这体现在他善于在轻描淡写中阐述各种题材。潘源良既能填雅致的情歌,亦能做充满政治意味的批判文字,后一种风格在给中后期的达明所填的词当中更是体现得淋漓尽致。然而,早期的潘源良却是很清新的,这也成全了达明难得一见的清亮--《Kiss Me Goodbye》。香港人说,潘源良写情歌歌词,半是苏辛半纳兰,可见其对意境火候的把握极有分寸。其实,潘源良的"爱情救赎观"在他的情歌作品里是很明显的,同时,对于人生与爱情的多意诠释亦是他所追寻的,在《Kiss Me Goodbye》这首它给达明填的唯一的情歌里,我们可窥见一二:"但浮生,飘忽似云,分开了难再走近……愿明天,一身客尘,彼此也能再走近。"负面的无奈唏嘘中,他也未至完全绝望,救赎的味道淡淡的却存在。这首《Kiss
Me Goodbye》也许是因为与达明后期的颓废哀艳相距太远,所以有些人是对这歌不屑的。然,某日听有人高论:"我喜欢这首,因为这是我唯一唱得来的一首达明。"一时忍俊不禁,想起自己也是喜欢这首的, 因着它,曾经差点要用纯情去形容达明。

  然而,这样的达明与这样的潘源良,都像是流星划过。1987年推出的《等着你回来》专辑中,潘源良执笔《大亚湾之恋》,总算是本性显露,从此也将让人眼花缭乱的政治主张注入到达明的音乐中。《大亚湾之恋》是达明第一首明显带着政治关怀的作品,他们的对各种社会现象的犀利但也许偏颇的批判也由此开始。

1988年的《你还爱我吗》专辑,是潘源良"戏份"最多的一次,他在其中一共填了三首:《同党》、《没有张扬的命案》和《你还爱我吗》,三首都具有强烈的社会批判性和犀利政治主张。《同党》很生动的体现了八十年代末期,港民的失落、惶恐、及人心不稳。"在昨天高呼吹东边的风,在这天实在又吹了西风",达明的针砭时弊,在这时候已经很明显了。惶惑自然导致混淆,"辨认"变得极其艰难,潘源良总是善于淡淡诉出人与人间严重的疏离,沟通的无能。《同党》中,达明的悲哀与厌世有清楚的体现,而反观自身呢?潘源良在《同党》中填的最后一句尤为精彩:"回头望你共我亦算是一党。"原来自身也是难逃的,这反讽与宿命达到极至。

《没有张扬的命案》是一首出色的作品,潘源良半叙半议的手法配上精确音韵的风格就从这里开始,后来延续至《十个救火的少年》。达明对这个物质极度繁荣、醉生梦死的时代抱有的宿命与悲观、怀疑与拒斥,对整个社会抱有的虚无感,在此歌中体现出来。"爱说爱想爱寻觅方向"的青年竟是病人,而青年的所面临的危险是来源于"压力异常,没法抵抗",可见社会的价值观,人们的判断标准已经异化到何种程度。而人们对他人的关怀在这异化的社会里又变得多么不堪一击:"TV中精彩的广播已带走眼泪,继续繁荣,又碰杯。"潘源良之词极尽讽刺,直指"繁荣",简单而直接的体

现出:大都市充满病态的非人生活,固步自封的心态,就是他对社会及人生处境内在缺憾的印象。"旧理想,跟他安葬;赤子心,跟他安葬;是与非,跟他安葬;泪已干,周遭一切,又如常。"这一切在今日已不是异常,一切发生后,只是如常!反讽过后却是无奈无尽的悲哀。最精彩的还是潘源良取的歌名,《没有张扬的命案》,不是不愿张扬,而是人心已大变,又怎张扬得开?一丝愤慨却被无奈压了个足。

《你还爱我吗》是黄耀明初次出手作曲,标志着他终于从一个纯粹的歌者蜕变为一个音乐人。深谙恰恰节奏的旋律委实不凡,当初很惊喜于黄耀明的出手呢,而潘源良戏谑又颇含深意的歌词亦是一大亮点。当年这首歌被指为具有隐喻的政治性,其实,它的意义是很含混的,全靠听者如何去理解当中的"你"和"我",套上不同的概念就会有迥异的解释。这首歌作为情歌去看的话,是构造得很别致的,将现代人的疏离与隔阂刻画得入木三分,"你还爱我吗?"固然要问,可是"我还爱你吗?"却也搞不清楚,于是还是继续惊怕的。而如果将"我"理解为全数港民,而将"你"套上香港政府,歌曲就更有意思了。当年"联合声明"签署之前,港民们对政府意愿的猜测和估计,的确犹如情人间的试探揣测,其患得患失,其筋疲力尽,其劳神伤身,还有那自己都不知所谓的迷惑,简直在潘源良一副标准情歌的假相之下做透彻表述。刘以达的吉他在这首歌中弹得是很有些搞笑的,再加上间奏中Beyond三子的和音,真是从音到字都极尽戏谑之能事。


未收进专辑的《今天应该很高兴》收在了1988年继《你还爱我吗》专辑后,于同年十二月推出的首张精选集《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中,此歌正是为配合那年圣诞节的气氛而推出的。八十年代末香港的移民潮达到顶峰,人们纷纷远走异国,昔日好友,旧时良朋,多年情谊,亦随着这大时代的变化,这小岛的命运,而烟消云散,直如末世降临,那种哀怨与怅惘不可谓不深,于是,圣诞佳节也变得惨淡,徒增怀念。《今天应该很高兴》是发自骨子里的悲哀,越到末尾,那为配合节日而故意大气起来的编曲越发显出悲凉。整首词中,潘源良运用得最成功的,最叫人觉得触目惊心的字眼竟是那几个名字。"伟业独自在美洲,很多新打算,玛丽现活在澳洲,天天温暖……永达共大杰唱诗,歌声多醉甜,秀丽伴在乐敏肩,温馨的脸……"寥寥数笔的叙述就勾起无尽的思念,情绪一旦落在了具体的物事人身上,真是不堪细想。"今天应该很温暖,只要愿幻想彼此仍在面前。"好一个"应该"接上"只要愿幻想",直听得潸然泪下, 在那灯影串串,窗外就是闹市,窗内却思忆万千的圣诞佳节。

1989年的专辑《意难平》中,潘源良填了两首:《我有两个》、《四季交易会》。《我有两个》这首歌的词在构造上是另辟蹊径的:"我有两个,似对敌人非相争不可,我有两个,在进攻中央的心窝。"现代人最大的特点便是自身的矛盾性,不同的性格因素在体内碰撞,既抵触又共存,有时难免引起与人交流时的艰辛甚至与自己交流的困难。在这样高速旋转的社会中,人们既压抑又放纵,偶尔回看自身,简直矛盾又尴尬,不协调俯首皆是:"一边想爱你,一边偏不可,一心中的两制,难掌握一个…心看中的哪个,才真正是我?"欲爱难爱,其实却是感情陷于一片迷茫中,迷失在现实的荒谬或荒谬的现实罗网,在歌中,潘源良用了一系列的追问来体现这样的迷惘,直指内心的交战。

而在《四季交易会》里,潘源良却是以轻松平和的口吻,顺水推舟似的来点主旨。这样的行文也得益于刘以达做的圆舞曲旋律来配合,因为圆舞曲的旋律本身就是愉悦而惬意的,真如同交易会上歌舞升平的一片祥和,"在蓬蓬勃勃活活泼泼中再竞投","原则是供与求,谁管梦的新旧",渐渐指出,这样的曼妙情景下交易的是什么呢?"卖掉痛苦买美酒,卖掉寂寞的自由,卖掉愿望和感受,卖掉理想买借口。"这便是生活,这便是美好新世界,在悠扬的三拍子中,在标准的圆舞曲编排下,黄耀明淡然唱出的每一句都像是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规则宣布。如此伪善气氛的营造的确是达明玩熟的把戏了,潘源良更是精于配合这种风格,看看歌曲名字就知。而最精彩处是在歌曲末尾,刘以达将提琴声拖长,愈长愈凄厉,而后的纯演奏也依着这样的路子,一反前面的祥和气氛,之前华丽的琴声也陡然摇身演绎出卖灵魂的惨烈。要说《意难平》的杰出,倒还真是就体现在这些细微之处,一丝不苟,愈细愈见神奇。

《十个救火的少年》,是潘源良给达明填的最后一首词。潘源良最引人入胜的填词风格:注重整首歌曲的意境,并能曲折、内敛地反映大时代的声音,其精华的就凝聚在了此曲中。当年这首歌登上香港商业电台的"叱咤十大劲歌",应该是得益于刘以达的俏皮旋律吧,顺耳又好玩,使得港民反倒无暇介意歌中潘源良对市民的讽刺。警车声加上集合的哨子声,还有"哎呀呀,哎呀呀……"的和音,一切都那么热闹,又那么朗朗上口,难怪乎流行开来。记得小时候听这歌,很是喜爱其抢耳的旋律,而听到最后的"十减一得九,九减一得八……"时,也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长大后再听,倒越发喜欢潘源良简单易懂的歌词,通篇的叙述,不参进个人主见,却在字里行间显出悲哀和荒谬。这十个救火处的少年,或贪图安逸或耽于理论,最后前往并葬身火海的三位,却被大众的闲言闲语"愈说只有愈远",并抱怨他们"用处没有一点"--正面的价值观、个人的意义崩溃消散,传统的美好被世俗弃之如败履乃至成为笑话,看到这里不是不心寒的。待得最后,那越减越少的数字,也正是代表了人心的渐变,悲哀走向终极。

潘源良只给达明填过九首词,比起他从八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中的多产,在数量上,这的确是微不足道了。然而,达明中的潘源良是最优秀的潘源良,在给达明的作品中,他故意抛弃了写得得心应手的情歌题材,专挑颇难下手的直指时弊的题材来写,那让人眼花缭乱的意味让他玩到尽,也惟其如此,他的词总是让你在多年后惊喜,会不时发现:"咦?这首词竟然是如此精彩。"这种含蓄的作品,初看是好的情歌,仔细读,才发现每一句双关的话语里面深重的政治浩叹,让人多年后亦能在重读中拍案而起。

值得玩味的潘源良,内敛的潘源良,他的话语不见得都大气、通透,然而,却稳固的盘踞于心内。
         
        作者: Viva
         
再谈达明一派
 
对于达明一派,我个人是有着无比的偏爱的,也一直说(虽然我知道这样说会被很多人说是妄言):那个以“神经”专辑结束的达明一派在中文歌坛不但是空前,亦已绝后,我想这是由现在整个中文歌坛越来越趋向快餐化的发展趋势,以及整个港台社会的经济、文化方面的变化决定的。
          
达明时期的开始,黄耀明的确仅仅是一个歌着,他的任务仅仅是用他的声音来诠释刘以达的音乐,可以说,黄耀明的运气是好的,他遇上了一位千载难逢的明师。不过,金子总会发光,在与刘以达的合作中,黄耀明对音乐的才华渐渐显现出来,在达明的后期专辑中,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到黄耀明的创作比重越来越大,而达明的音乐风格也越来越多样。我认为,正是刘以达和黄耀明二人各自的音乐达到了“水乳交融”的结合才造就了那个不世的达明一派。但是,也正因为此,当黄耀明渐渐的由一名歌者转变成一个音乐人的时候,就已经预示了达明的分手,由于黄耀明在这个转变过程中很大程度是受了刘以达的影响,因此在一段时期内二人可以达到很好的融合,但一旦过了这个时期,随着二人在音乐理念上的分歧,达明一派的解散也就再难避免。
          
现在再回头看,达明一派对中文歌坛的贡献不光是他们本身在达明时期留下传世的那些作品,更大的贡献是哪怕在达明解散之后,仍然有2位各具特色但都是首屈一指的音乐人以各自的方式活跃在中文歌坛。我们见过太多红极一时的组合在解散后个成员就纷纷泯然的例子,而每个成员能在解散后各自走出一片自己的天空,这一点不仅在中文歌坛,甚至是世界乐坛都可算难能可贵,大多数组合的主唱总是在解散之后就好像失去了灵魂,空有一副好嗓子又有什么用?(说开去一点,一直认为当初林志炫能够多从李骥那里学一点创作方面的东西,那么他绝对不应该是现在这么个样子。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术业有专攻”,不能强求的^_^)如果没有刘以达,也就无法成就后来的黄耀明,从这一点上来说,刘以达的贡献不光是为歌坛奉献了一个达明一派,更为歌坛发掘了一个黄耀明。
          
再来说二人各自的音乐,事实上,谈到这二人,总是很难避免去和达明一派做个比较。而他们也的确都分别继承了达明的一些东西而进一步进行个人发展。
          
我个人以为,刘以达继承的更多是音乐方面的东西,而他本人也相当注重再音乐本身的尝试(虽然他的那2张专辑都有着明显的“概念专辑”的烙印)。在他后来的音乐中,我们可以更多的听到民族音乐和电子音乐结合的尝试,而且这种结合真是相当的成功。但是,可以看出,刘以达对于音乐的态度是相当的认真和严肃,甚至有些过头。对他来说,音乐就是音乐,没有任何可以妥协的,他对音乐有着相当程度的坚持,可以说达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从“麻木”专辑可以看到,他几乎是“事必躬亲”的,曲、词、编、唱到所有乐器(吉他,鼓、二胡…),简直就是一人全部包办(打个比方,他就是一名可以胜任包括守门员在内的任何一个位置的球员),正因为他的音乐相当的“自我”和他这种一人包办的并不适合现在唱片工业游戏规则的类似“手工作坊“制作方式,导致他的音乐只能被一部分的”小众“接受而难以推广(虽然“末世极乐”和“麻木”都是以群体合作方式推出的,但不难看出整张专辑只有一个灵魂-刘以达)。而且,由于这种原因,他的出片机会并不多,每张都有”十年磨一剑“的感觉。我不知道这样的现象到底算不算一种”恶性循环“,毕竟他并不靠出唱片来维持生计,如果不是那张搞笑的脸可以拍广告和无聊片,我们可能根本看不到这2张专辑的问世。当然,将兴趣和职业分开也未尝不是一种明智之举。但另一方面,也正因为此,他几乎完全是靠自己来支撑这些根本赚不了钱的唱片(我的感觉就是他用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在“自费”制作他的唱片,有种“赔本赚吆喝,甚至赚不到吆喝”的”悲壮”),因此一旦有机会就特别想尽量多的用音乐表达一些自己的东西,所以才会出现那种他的专辑概念过于明显了的感觉,也许他太想表达一些主题,但自己也知道机会不多。
          
事实上,对于“末世极乐”专辑我还是相当的欣赏,也许因为不知什么的原因,每次听这张专辑都没能够像习惯的那样对着歌词仔细听,因此反而更多的听进了这张专辑在音乐和旋律方面的表现,而没有怎么体会到那种“概念太直露”的感觉:-)而“麻木”,如果不是某天穷极无聊且手头只有这一张专辑听,让我连续听了5编以上,我想我很可能就此错过这张精彩的唱片了,这张专辑的旋律可说是比较晦涩,远不如“末世极乐”来的入耳,需要能耐着性子听5-10遍才能觉出他的好,而已但觉出他的好以后,就会对这张专辑爱不释手了。:-)可惜的是,虽然这张专辑国内有过引进,且前一阵甚至以10元/张的价格抛售,但仍然和者寥寥。我想在还是非常期待刘以达的下一张专辑,听说他皈依了佛教,这反而加深了我的期待,我觉得刘以达的个人音乐取向和佛家的“禅“是有一些相同的(从前面2张专辑也能听出一二),因此我相信如果他真的做一张”谈禅“的专辑唱片,起码在音乐部分是绝对会给我们惊喜的,但是在专辑主体和歌词的拿捏方面,我本人也不希望看到一个以”佛祖传道“的形式出现的刘以达。无论如何,对于刘以达,对于他对音乐的坚持,我都有着无比的敬意。
          
再看黄耀明。他和刘以达很大的一点不同是他可以说还是靠音乐谋生的,而他无疑是整个香港乐坛介于主流和另类之间的“中间人”中最成功的一位。这和他的音乐态度有关,相比刘以达,他更注重音乐背后表达的情绪,因此我也同意说他继承的是达明一派在文化方面的东西。对他来说,音乐本身仅仅是一种表达手段,用什么样的音乐形式并非他最终关心的,因此对于音乐这一表现形式,他有着相当的包容度,我们从他的专辑里可以发现各式各样的音乐风格以及许许多多的合作伙伴。对于音乐,他有着一定的“游戏”的成分,他自己也经常说是在“玩”。幸运的是,正是这种音乐态度使得他有了比刘以达更为广阔的音乐空间,他可以有更多的机会来尝试而不需要让一张专辑去负荷太多的东西。毕竟他还算是一名有号召力的红歌手,每年就算不出专辑唱片公司都会弄出一大堆新歌加精选加remix的东西来赚钱。而且他本人也很愿意让大众来接受他的音乐和他的理念,所以他也会参加一些宣传活动,参加一些现场演出。这些曝光率使得他相比刘以达更像一个“职业歌手”。:-)看看黄耀明的“成长历程“发现他实在是很幸运的一个人,在和刘以达这样的音乐天才合作了6年之后,立马就碰到了罗大佑这样华语歌坛数一数二的大师级人物合作,虽然音乐工厂期间的“信望爱”和“借借你的爱”并不是太衬他本人的风格(对于罗大佑制作的他人专辑的一些看法,在上次聊娃娃的帖子里已经说明),但是我相信在和罗大佑的合作中,他一定学到了许多的东西,可能罗大佑的影响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
         
  1995年音乐工厂解散,在和2位大师级人物合作了将近10年之后,黄耀明终于可以自成一家,以他为主的“人山人海”这个group的形成在我看来如水到渠成。“愈夜愈美丽”标志的是一个100%的黄耀明和黄氏音乐的诞生,没有刘以达和罗大佑的严肃,黄耀明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大大方方的在音乐里放入自己的东西,那就是通过对爱、欲、纠缠来探讨生命的本身,不难发现他的后期作品少了比较社会性的关注而更多是对生命本身的思考(虽然我个人还是更怀念当初的达明一派,但必须承认黄耀明现在做的正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音乐)。但是另一方面,哪怕是“愈夜愈美丽”及以后的那些专辑,虽然那些专辑已经可以以他个人的音乐理念为主,黄耀明仍然相当注重群体的合作,如同达明背后的迈克、进念,黄耀明背后亦有着一批真正代表香港流行音乐文化力量的精英:人山人海、普普乐团、Multiplex、Minimal,对于黄耀明专辑熟悉的人对这些名字都是不会陌生的。一个相当有趣的现象就是,和刘以达正相反,黄耀明的每张专辑虽然都以个人名义发行,但其实都是群体合作的结晶。从个人感情上来说,我始终最喜爱达明一派,对于达和明,相比刘以达的过于严肃,黄耀明的音乐态度更有亲和力一些。无论如何,只要他们发新片,俺都是会义无反顾地去支持的。
          
达明一派成员:

刘以达(Tats Lau)1963年2月27日出生。
黄耀明(Anthony Wong)1963年6月16日出生。


达明一派唱片一览:

          《达明一派I》(EP)(1986)
          《达明一派II》(1986)
          《长征》(EP)(1987)
          《石头记》(1987)
          《达明一派86/87纪念集》(1987)
          《我等着你回来》(1987)
          《你还爱我吗?》(1988)
          《夜未央》(REMIX EP)(1988)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的达明一派》(1988)
          《意难平》(1989)
          《神经》(1990)
          《不一样的记忆》(1990)
          《回想》(1991)
          《继续追寻-达明精选》(1994)
          《为人民服务全集》(1996)
          《宝丽金88极品音色系列-达明一派》(1997)
          《万岁万岁万万岁》(1996)
          《万岁万岁万万岁演唱会(single CD)》(1997)
          《万岁万岁万万岁演唱会(double CD)》(1997)
          《二人前精选》(1998)
          《特殊关系精选》(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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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要链接,自己找嘛,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发上依稀的残香里,我看见渺茫的昨日的影子,远了远了.....
顶端 Posted: 2006-06-18 02:29 | 4 楼
时间的灰烬 » 音乐天堂

 
时间的灰烬—发上依稀的残香里,我看见渺茫的昨日的影子,远了远了. 忘情号—你与我的人生旅程。 忘情号—你与我的人生旅程。 PW官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