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www.sina.com.cn 2009年08月17日02:06 新文化报
据上海公安网发布的“战绩”表明,这起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抓捕行动最终抓获65人。而记者调查发现,仅银都路2688弄一处抓捕点,当天至少有6处房间被无辜破门而入,30人被惊扰,其中12人被错铐,8人被带走后放回。
第一幕
“你们是在搞反恐演习吗?”
8月4日4点多,上海市银都路2688弄的一个商住小区。全副武装的特警从三楼阳台潜入房间时,正在上厕所的陈峰毫无察觉。穿着三角裤的他,刚从马桶上站起来,卫生间的门突然被踢开,只听一声断喝,“我们是803,趴下不许动。”一道黑影掠过,背上被抽了一记,陈峰完全蒙了。他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与此同时,谢青松也醒了过来。谢是陈的大学同学,在这里开了个小公司,当晚他和女友李玲睡在二楼。房门也被踢开,一群人冲进来。谢惊得从床上跳起,李玲也吓得尖叫起来。没有人亮身份,谢青松琢磨着到底是抢劫还是绑架。
三人都被勒令双手抱头,靠墙蹲下。这时有警察进来查问身份证。“抓错了”,谢听见有人说了一句。等他抬起头,发现特警模样的人全部撤了,屋里只剩下两个警察。
谢青松从窗户往下一看,房间外面架着一台云梯,楼下站满了两排全副武装的特警。这时有人在房门外叫了声“收队”,留在屋里的两个警察转身也准备走。谢青松拉住其中一个说:“你们把我们人也打伤了,门也踢坏了,总得给个说法啊!”对方说没有办法解释,“我们是803,会有人来赔偿的。”
谢青松追问:“你们是在搞反恐演习吗?”一个警察摇头,回头说:“你今天看一下东方卫视吧。”
第二幕
“特警干嘛喝我的王老吉?”
李本传在沪打工多年,花了4000元租下这个小区里近200平方米的两套房子,办公兼居住。
办公室设在1201,他的中学同学陈刚做业务员,住在这里;相邻的1202也是个三居室,李自己住一间,妻舅孔凡青和孔妻王义兰合住一间。还有一个叫张小峰的大学毕业生,租住了剩下的一间。
李本传的妻子蒋琴,带着两个孩子刚从老家过来探亲。那晚,听到外门被踢开,两夫妻爬起来拼命堵门,李大喊“救命”,夫妻俩都以为是黑恶势力来袭。房门很快被踢破,冲进来的人抡拳就打,李被反铐着押出房间。两个孩子都醒了,小的3岁,傻站在床上;8岁的女儿吓得直哭。
陈刚、孔凡清和张小峰,四个男人都被铐起来了。一个警察随手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王老吉喝起来。
几番喝问后,特警都撤了,手铐也解下了,屋里只剩下三个警察看着,蒋琴这时猜到是警察搞错了,忍不住质问:“你们是警察吗?”对方回答:“我们是特警。”“特警干嘛喝我的王老吉?”蒋大叫。
背景
近十年来最大一次抓捕行动
被错抓的人最终碰到一起,是在小区附近的田园新村派出所。在那里,他们听到最多的一个词是803。803是上海刑事警察总队的代称。谢青松他们得知,他们有幸遭逢了上海警方近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抓捕行动。
据上海公安网当晚发布的消息,这次行动是上海警方开展“迎世博、保平安”打击整治攻坚战的一部分,缘起5月下旬虹口分局侦破的一起盗窃案,涉及一盗窃团伙。
上海公安网称:“该团伙成员来自江西吉安,部分成员居住在闵行银都路某宾馆,侦查员在宾馆周边开展了24小时监控,获取了大量有效信息,也查明了该团伙作案的规律。”据此,专案组精心策划集中抓捕方案,由上海市公安局调集600余名警力成立行动组,最终于8月4日凌晨将该犯罪团伙一网打尽。
说法
“外科手术式的精确打击”
当天18时,谢青松和陈峰终于在电视台的新闻里知道了原委,也看到了画面里狼狈不堪的自己。
当地报纸的报道让谢青松困惑,对报道里“如闪电般迅疾”的特警,一分钟多“连破两个玻璃防盗窗”的说法,他嗤之以鼻。阳台其实没有防盗窗,实际上警察从云梯跳进阳台后,轻轻拉开推拉门就进来了。对报道中的“外科手术式的精确打击”,孔凡清觉得简直是笑话,“打烂这么多地方,抓错这么多人,一场严重的医疗事故还差不多!”
当晚上海本地数家电视媒体即播出了这条新闻;次日一早上摊的上海其他日报也随即刊登了该次行动的新闻。
银都路2688弄部分被错抓对象
地点职业被抓人数处理
××号楼1301公司职员谢青松、李玲、陈峰现场释放
××号楼1201、1202公司职员及亲属李本传、陈刚、孔凡清、张小峰4人现场释放
××号楼312、412公司职员及亲属铐走秦姓青年1名当日放回
××号楼7301发廊技师张庭、张愉、吴军、祝辉、邓志平、次日放回
青云、张强强等7人被铐并带走
××号楼205麻将馆未知人数
■调查
情报有误导致警方摆乌龙
此番乌龙何以铸成?据分析,2688弄小区本是在沪江西人的一个聚居区,群租和混居杂居现象严重,有可能是犯罪嫌疑人曾经在该小区租住过,情报没能及时跟上导致失误。
记者现场调查发现,三处抓错的地点,均与警方抓捕目标十分接近。物业管理处肯定地说住在这里的“70%不是上海人,浙江老板多,安徽、江西的更多”。这里50%都是物流公司,记者发现,货仓、办公大多集中在中厅,而生活起居就在如山的货架背后的小房间里,基本上一房几人住。
而警方这次十年来规模最大的抓捕行动,恰恰就选在这个奇特小区,乌龙也在此铸成。
■律师
为何不启动错误执法的应急预案?
沪上一位律师质疑:即使情报准确,警方在确定被抓捕人员未携带凶器的情况下,是否有必要破门而入?警方已经当场发现并确认了错误,却不启动错误执法的应急预案,安排专人主动介入,及时纠正妥善处理。反而让媒体作为正确执法的新闻予以播报,实在是错上加错。
当地记者潘高峰分析,行动中负责现场抓捕的是特警,甄别和审查的是刑警,而负责宣传的是市局新闻科,一线抓捕和侦查部门未能及时将情报失误的情况通知市局新闻科,由此未能与当地媒体有效沟通,导致报道失误。
■警方
误抓一事已妥善解决
8月5日晚上,一位安姓警官和另外一个警察来找谢等三人道歉,说会赔偿。8月7日20时半,三人被带到附近的田园新村派出所协商。8月6日17时,李本传说田园新村派出所警察徐建良上门来道歉,表示希望他们理解上海警方,“这种大行动,有时难以避免会造成不良后果”。并让李列清单,准备赔偿。谢青松和李本传等无一例外被嘱咐不要和媒体接触,要低调处理。“真奇怪,凭什么他们来抓人的时候就带着媒体大肆报道表功,抓错了就生怕媒体知道呢?”一个小伙子嘟囔着。
记者致电虹口分局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安蔚求证此事。安蔚表示误抓一事目前已经得到妥善解决,当事人都非常满意。
据《南都周刊》